第84章 陷入沉睡
洪水褪去，力牧带着人赶到山洞救人的时候，发现她的主人昏倒在姜甲乙身上，气若游丝，而姜甲乙已经气绝身亡。伤心哭泣的力牧发现水潭里躺着她主人的八卦古玉，遂取出来戴到主人的脖子上，轻轻将主人抱出了山洞。
外面暴雨已住，就在力牧将主人抱出山洞的那一刻，天边的夕阳散发着金色光芒，照耀在他们身上。山洞外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说，如果没有安登夫人和火德王找到水流的入口，就不可能阻止天神发怒，也不可能让洪水退却。
巫女派人将姜甲乙的尸体运送出来，所有人都自发下跪，感谢他们两人舍命相救。
然而，在五岁的石莲眼中，她的父亲、娘亲都百呼不应、无声无息，就像是都死了一样。她趴在两人的身上放声大哭，只哭得鸟儿停止了飞翔、游鱼都默然哀悼、群狼都跟着发出哀鸣，只哭得乔任姒心都碎了！此时，乔任姒的灵魂被困在八卦古玉中，没办法出来劝慰，她在里面心急如焚，多么想出来抱一抱石莲，擦干她小脸上的眼泪，跟她解释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我父亲、娘亲都死了！你们都是坏人！我恨你们！”石莲用手指着巫女和巫女身后所有的人，满脸都是泪花，双眼因为悲痛和生气生出了条条血丝，那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气让巫女都心生震颤，不敢看她的眼睛。
“孩子，你冷静一点！”巫女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石莲，想去安慰一下她。
“小黑！”石莲大呼，话音刚落，从旁边的密林里冲出来一只纯黑的驴头狼，蹲在石莲旁边。“你们都活着，就我的父亲、娘亲死了！为什么？我恨你们！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们所有人给他们偿命！”石莲擦干眼泪，咬牙切齿，说完爬上驴头狼的后背，疾驰而去。
正在姜水河畔加紧赶路的有峤氏女王，此时心里万分庆幸，因为洪水退了，暴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数小时之前发生的事对她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噩梦。
在常先几人的带领下，有峤氏女王沿着河边往上走一条小路，想绕过姜水到达鹿原坡。那小路泥泞难行不说，一路上暴雨倾盆无处安身，到处湿漉漉的，就像行走在潮湿的无尽的雨幕中。
每个人裸露在外的小腿上、脚踝上爬满了吸血的蚂蟥，简陋的草鞋深陷在泥土里难以行走，只好光脚行进。有峤氏女王坐在用圆木和毛皮制作而成的担架上，被两个强壮的男人挑着往前走，但是绵延的雨滴还是会从头顶兽皮的缝隙中滴落下来，洒落在她脸上。她的脸冷冰冰的，黑得像炭火一样。
“常先！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有峤氏女王实在是受不了了，叫住带头的人。
浓密的雨幕掩盖了同样郁闷的矮个子常先，他闻声跑过来，仰着头回答着女王的提问。“女王殿下，这雨下得太大了！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前进，只怕……”不知道是雨水堵住了话语，还是心虚。
“只怕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女王一声断喝，吓得常先呛了一口水。
“咳咳！女王殿下，只怕到傍晚才能到……咳咳！”女王的脸变得更黑了，常先赶紧低下头用双手抚着胸口顺气，羊皮帽子耸拉在眼前，一根根卷曲的羊毛在雨水的冲刷下都顺直下来，簌簌地滴着水珠。“这该死的天气！这能怪我吗？”常先一边心里恨恨地想着。
“还不快滚！”女王一声冷喝，常先逃命似的往前跑去，刚跑两步一个趔趄摔倒在泥泊中，羊皮帽子摔落在地滚在一旁。
旁边的人赶紧将他扶起来，伏在他耳边悄声说：“主人！您这是何苦呢？我们贩盐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巴结这么个女人？”
“你懂什么！赶紧滚开！”常先站稳了脚跟，瞪了一眼那人，低声喝道。
“女王殿下，不好了！”一位满身泥土的人冲过来，一下子跪伏在地，颤声说道：“前面塌了大片山石挡住了去路，我们恐怕要绕道行走！”
“什么？”女王大惊。“女官，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都停下！都停下！保护好女王！”女官一边吩咐着众人，一边快步跑上前。就在队伍的前方，一大片山石混杂着泥水树干倾塌下来，掩盖了小路，挡住了去路。
“禀告女王殿下，前面已经无法通行，要想办法绕路走！”女官返回禀报。
“常先，再找路，快点！”女王的脸更黑了，甚至是咬牙切齿说的这句话。
当他们终于找到一条小路绕过这坍塌的山体时，新的灾难又降临了。
姜水发源于鹿原坡的落水孔，越往上游就越靠近鹿原坡，水流也就更小。之前说到落水孔被堵住，那姜水的源头供应切断，姜水水流骤然变少。常先第一时间发现这个现象，就赶紧禀告女王，认为是最佳的渡河时机。
于是，近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伺机过河。要想过河也不是那么简单，还需要先锋去探路，搭上木桥，制作木船，这样一番折腾，方才缓慢渡河。谁知正在队伍快要全部通过的时候，突然从上游涌出来一扇巨大的水墙，席卷着巨石、树木，将剩余的人也席卷一空。
有峤氏女王眼看着几百人都瞬间被洪水冲走，惊慌失措，赶紧吩咐众人远离河岸。突然来的洪水使河面变宽，冲毁了原本狭窄的小路，这一行人不得不重新寻找可以通行的道路。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所有人饥肠辘辘，一边走一边小声埋怨。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这样走，赶到鹿原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这样辛苦赶路到底是为了什么？”有峤氏女王一边忍受着寒冷、饥饿一边想着，“难道就是为了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去弄清楚我的女儿怎么会变成圣母？去找那可恶的巫女算账？我为何不等到洪水退了再去？我为何要亲自去？”
在这异常艰辛的路途中，就连女王自己都在开始反思，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有没有必要，是不是得不偿失？人就是这样，一条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是否值得继续往下走。但是，她必须往前走，即使是为了维护女王的权威，也必须坚持这条路是对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在这种矛盾心理和恶劣的条件下，众人终于快到鹿原坡，然而，眼前鹿原坡的景象让大家大为吃惊。
水壶状的鹿原坡已经变成一个大水塘，水塘上面还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尸体。正当他们站在高高的山脊上感叹命途多舛时，一汪巨大的洪流从最低处的山脊上倾泻而下，直接向巫女的山洞方向奔涌而去。
当她们从远远的那个山脊好不容易走到这边来时，洪水已经退去，暴雨已经停止，血红色的夕阳照耀着山洞前躺着的那一男一女身上，所有的人都跪伏在地，寂静无声。
“巫女！这是怎么回事？”女王沉声问道。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火德王，您醒醒啊！”女奴远远看到夕阳余晖中躺着的那两个人，一下子认出来，一边跑过去一边喊道。
“启禀女王，这就是真主之母！这就是您的女儿！现在如您所愿，已经去了……”巫女平静地说道。
“怎么会？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怎么能就这样走了？”有峤氏女王大怒：“我大老远跑过来，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女王陛下，如果没有她打开泄洪的通道，没有及时制止天神发怒，恐怕我们两个都无法见面，恐怕这里所有的人都无法存活！是她救了我们！她是真正的圣母！”巫女大声回答。
“对！她是真正的圣母！她是我们的圣母！”其余的人都随声附和。
此时待在古玉里乔任姒的灵魂一阵苦笑。“活着的时候人人唾弃，死了反而人人敬仰膜拜，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此时有峤任姒的身体确实是毫无生气，只有紧贴着心脏的位置，才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微弱的生命气息。但是，没有一个人附下身来，静心倾听。
乔任姒很是替他们着急，好在古人没有火葬、土葬这一风俗，他们的丧葬模式，就是放置于木板上，顺水飘向远方。
力牧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悲痛来形容，他按照安登夫人的吩咐，远远带走石莲躲避洪水，却没能保护好主人，等他返回时，却只见到主人冰冷毫无生气的尸体。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找来几根巨大的圆木，架上宽大的木板，做成一个木筏，将他的主人和姜甲乙放在木筏上，推入姜水。
正当他快要将木筏放入水中之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银白色的动物，力牧远远一看，是白鹿。
白鹿身后，是一直观望不语的少典国君公孙有熊。他一直躲在人群后方，在洪水到来之前，就带着白鹿远远躲开。如果不是这时候白鹿主动走出来，他还会站在人群的后方观望，宁可做一个缩头乌龟，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懦弱胆怯的一面。还有就是，为什么偏偏是火德王和他的夫人死在一起？他们两个在山洞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一系列的疑惑和猜忌充斥着少典国君的内心，让他停止了走出来的脚步，又隐没在人群后方，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