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强撑
东方巧巧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法做出一些轰轰烈烈、震撼人心的事情的，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彻彻底底地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的，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本意。就在她说出那句自己并未察觉、却注定改变历史的话语，\"我来代表东方国出战\"时，可能是这句话真的是太过震撼了，以致于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那一刻的天率先决定打破这持久的沉默而突然间一股脑儿地把它所能召集到的所有的焦雷，一时间全都响了起来。只见刹那之间，头顶万千滚雷齐鸣，天地间狂风陡卷，那原已静默了的松涛竹海再次开始新一轮的摇摆，要以自身的卑微来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雨。
其实，让东方巧巧真正感到害怕，并不是自然那铺天席地的咆哮以及其中夹杂着的骇人心智的恐怖，而是每个人的神情，以及随着而来的一系列质问。说实话，东方巧巧在脱口而出时，自己也并没有想很多，就只是单纯想要为东方国、为令狐振龙、为鲁大将军等人出一口气。只不过，似乎所有的人都习惯了东方巧巧的大大咧咧，以至于在那万千焦雷过后，人们的脑海中才意识到，刚才实际上发生了一件比这还要劲爆，或者说是严重的事情。
首先意识到的，是令狐振龙。起初听到东方巧巧的声音时，令狐振龙的本能反应便是，这东方巧巧还真是不分场合的神经兮兮，什么时候都能像个村姑一般大呼小叫没规没距。就在他准备轻蔑一笑转过头去对着白沉英一脸无可奈何之时，才陡然惊觉到，巧巧做出了一个不计后果的决定，于是他马上换上了一副从未有过的惊恐的神色，厉声质问道，\"东方巧巧你说什么？你难道疯了吗？\"
随着令狐振龙的质问，所有人那因雷电而暂时中断的思维刹那间便恢复接通了起来，于是每个人都看向了东方巧巧，看向了这个猝不及防、突然间成为万众焦点的小姑娘。很久之后当东方巧巧回忆起这一幕时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分明天地已然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昏暗，可是每个人的眼睛却不约而同的散发着可与探照灯相媲美的光芒，而自己只是一个可怜的、被自己推上台面的小丑，在灼人的灯光下找寻不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影子。
\"没有错，我没疯。\"每当面对令狐振龙的质问，东方巧巧总是先本能性地反驳，再是经过大脑思索令狐振龙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次令狐振龙却神情严峻，满眼间尽是说不出的担忧和惧怖，只见他马上走到东方巧巧的身边，双手握着她的肩快速说着，\"巧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等于去送死啊！趁在场之人还未当真之前，\"令狐振龙忽然凑近东方巧巧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改过开，就说你脑子一时短路了或者是你的三叉神经搭错线了，总之无论你以什么弱智白痴的借口都行，只要收回那句话就可以了。\"可是，东方巧巧这次却一口回绝了令狐振龙的好意，她仰着脸毅然决然地说道，\"不用，我东方巧巧决定了的事，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再说了，\"说道这，东方巧巧的思维才稍微跟得上她的唇齿，因为她忽然间发现，令狐振龙的脸色，已经因为生气而变成了铁青色，他的眉眼之间仿佛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一般，所以东方巧巧这才及时刹住自己的话语，低声说道，\"哪有这么恐怖啊？\"
\"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难道都没有看见了吗？\"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令狐振龙第一次狠狠地、用力地抓紧了东方巧巧那纤纤柔荑的手，凌厉的眼睛宛若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刀子，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色冷芒。\"你要替东方国出战？东方国没人了吗？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强出头？你是不是太平日子过得太多了，啊？\"
\"放开疯子，你弄疼我了。\"东方巧巧双眉一皱，想要用力挣脱令狐振龙那似铁钳般的手，可是这一切只是徒劳，只能换来令狐振龙那更加愤怒的语音，和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出战？你凭什么出战？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说凭你那一根破笛子？你出战？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对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吗？冰火两重天帮派的血腥和冷酷，你难道还不没有见识够吗？你以为人人都像那个拓跋无痕吗？啊？巧巧，我再问你最后的时候一次，你究竟收不收回你的言论？说！\"
要是这会令狐振龙肯好好跟东方巧巧说话，或者是换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说不定东方巧巧就会一口答应了，可是偏偏东方巧巧就是啊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令狐振龙越是这样，东方巧巧就更加不可能改口，即使她知道令狐振龙已经快到了崩溃的临界。\"不，我东方巧巧说过的话绝不收回。\"东方巧巧这会也是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誓不摆休抗争到底的架势，双手叉着腰怒气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我东方巧巧统统都知道，可是那有怎么样呢？我不代表东方国，试问还有谁能够代表东方国？你吗令狐振龙小兄弟？\"东方巧巧语调一转，似乎满含嘲讽的意味。\"还是你，白沉英小兄弟？还是山姆道夫大将军，那些平时只会打打杀杀的帮派学子，亦或是\"东方巧巧的目光，落到了不堪风吹、楚楚可怜的欧阳易瑶身上。\"你，易瑶姑娘？\"
\"东方巧巧！\"如果此时换做是别人，估计令狐振龙早就一拳下去将他打晕了，可是面前的却是东方巧巧，他举起的拳头最终还是慢慢地落下了。\"别说了，算我令狐振龙求你好不好？打架决赛斗殴的事，都不应该牵涉到女人。巧巧，听我一句劝好吗？刚才你就是啊和其他时候一样，就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而已，就只是信口胡诌一般，好不好？\"听着令狐振龙的话，真的有过那么一瞬间，东方巧巧就要改口答应了，可是现场不止令狐振龙一人，还有视她如女儿的山姆道夫大将军，还有一身好武艺却被无端剥夺参赛资格的白沉英大哥，还有东方楼秋，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就只能是唯一的希望了，而且话已出口，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点燃了他们内心那已然重新聚集起的希望，试问东方巧巧她再次怎能说一个，不字呢？
\"死疯子，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来到冰火两重天帮派的目的了吗？如果你忘记了，我没忘。\"东方巧巧的语气，也不再变得充满棱角咄咄逼人，而是充满大义凛然的温和煦风。可是，令狐振龙却再次再一次爆发起来了，他使劲地摇着头，似乎东方巧巧的话就像是写在黑板上的白粉字，只要经过自己这么轻轻一擦就能抹去全部的踪迹一般。\"不，我没忘，我没忘！但是，但是那些跟你的性命比起来，再次算得到了什么呢？难道为了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目标，就要搭上你整条性命吗？巧巧，这样做根本就不值得！\"
\"那么你呢？\"东方巧巧这会，已经毫无退路可言了，即使令狐振龙再怎么说，也是无法改变了的。东方巧巧强制压抑着自己内心那可能妥协的一点点温情，倔强地说道，\"你不是也一样吗？只只不过你不是为了比赛，而是为了报仇。我们都一样，我们都必须为了自己的选择而负责到底。\"此时此刻，东方巧巧的内心在向令狐振龙说，令狐振龙，希望你理解我。很可惜，愤怒的令狐振龙接收不到东方巧巧这一点微弱的信号，即使接收到了，令狐振龙也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东方巧巧往死亡那条路上走去。
\"我不管了！\"令狐振龙回过头对着大家伙，朗声说道，\"诸位，东方巧巧就是啊这么一个人，头脑发热语无伦次，她说的话你们可别\"就在这个时候，东方巧巧一个抢身来到了令狐振龙的面前，大气从容地对其他人说出了自己已然决定了的事情。\"我东方巧巧有且只有说这一遍，明天的天运大赛，我东方巧巧将代表东方国出战，挑战此次大赛的最终奖品，天狐守运盒！\"
\"巧巧你\"令狐振龙没想到，这次东方巧巧的声音居然会会盖过自己，\"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我东方巧巧做出决定。\"东方巧巧眼光一瞥，看向了躲在他身后的欧阳易瑶。\"你还是多关心一些你的好妹子吧，说不定待会她再次要头痛了。\"这个时候，东方巧巧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知道她只只不过是在强装镇定，只只不过是在勉力地撑起东方国失去的颜面。
\"你\"这个时候还未等令狐振龙开口，西门无尘便边拍着手，边款款走上前来。\"好好好，果如其然不愧是准女皇后人，东方国未来的太子妃。刚才恕在下眼拙一时没有认出来，还望恕罪。其实，刚才令狐振龙小兄弟也是为你好，你为何必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呢？\"西门无尘的话，虽然听起来是好意，可是却让东方巧巧感到由衷的害怕和拘束。东方巧巧稍微收敛了下刚才的情绪，微微一笑地说道，\"多谢西门无尘大人的提醒，只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东方巧巧虽是女子之身，可我也是东方国之人，而且自问自己还是有一些本领可以与四方高人为之一战，所以便毛遂自荐了一会，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东方国只有战死之兵，却无投降偷生之卒，更加没有不战而降的懦夫。\"那一刻，东方巧巧仿佛再次回到了残龙阁大小姐那指挥上千门生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感觉，那久违了的杀伐与断乾纲独断的感觉一时间再次回来了，只只不过这次，还夹杂着民族大义，和国家荣辱。这一言，让山姆道夫和东方楼秋，还有那些之前被战气所伤的东方国侍卫亲军，都无比自豪，心中那一团血性之火燃烧得是更加的旺盛了。
\"好，既然巧巧小姐都是这么说了，那我西门无尘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西门无尘向天慨叹了一口气，对着那被风席卷得翻腾不止的浓云说道，\"明天的天运大赛，皆是取决于一个运字，今天巧巧小姐的选择，也是一个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只不过，明天的赛场，我们准时相见，期待您能有一个，出色的演出。\"当与西门无尘对话时，即使是很轻松的话语，都会让人凝聚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与之相对，生怕在他面前说错一句话般，人的精神高度紧张。可能是因为他帅气英俊得不食人间烟火，可能是他从来就没有错过，也可能是他的功力修为已经到来出神入化的境界，让身处他周围的人都不自觉被他所控制。总之当西门无尘说完，走过她身边往大门处走去时，东方巧巧由衷叹了一口大大的气。而这个时候，上前来的却是那个残忍嗜血的拓跋无晴，只见他宛若一只盘曲扭折的眼镜蛇般，他那不怀好意的微小的笑靥活像蛇在吐信一般。
\"巧巧小姐，希望您能够加紧时间好好练习，明天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我可不是我哥，而且我哥可不会参加大赛的。\"说完就朝东方巧巧狡猾一笑，随即倒卷衣袖翩然而走。他的身影刚刚挪动，月飞列的样子就出此时此刻了东方巧巧的面前。只见他装模作样，一会装出一副被白绫调死的模样，朝东方巧巧吐着舌头，一会再次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难受得朝东方巧巧翻白眼。最后的时候要不是风霜夜拍了一下他的肩，估计他还会不断地比划出所有可能的惨状。
\"东方巧巧小姐，明天您可是要好好表现哦！争气一点，可别让我们的未来，没有准女皇来主持大局哦！\"月飞列随即就是啊哈哈大笑，走在他身旁的风霜夜，则只是瞪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轻蔑，和对不自量力自寻死路的慢慢哀怜。这些明目张胆、赤裸裸地冷嘲热讽，东方巧巧都始终微小的笑靥着面对，不急不躁，以一种极其强大的内心自制力来压下一阵再次一阵的怒火，而那些怒火已经让东方巧巧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但是她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自己和东方国的脸面，此时此刻的东方巧巧就是啊全靠一股子傲气在苦撑着。终于，她终于看到那些个对头离开了，那些个来者不善的帮派护卫兵扛着飞龙盘结长棍掉头走掉了，一直在沉睡着的魔神天卫士也被二十几个学生抬走了，连同那辆满载着悲剧和伤痛的囚车，也开动着它的轱辘缓缓消失在了这个原本应该清静无为的庭院之中。最后的时候，那几个大将军看看山姆道夫，再是看看东方巧巧，欲言再次止神情复杂，最后的时候唯有以沉默和惋惜，作为离场前最后的时候的注脚。最后的时候的最后的时候，这一场悲剧，最终被另一场不知祸福的大戏说代替了。
\"谢谢太子妃的直言挺身，我东方楼秋无能，请受我东方楼秋一拜。\"但是，东方巧巧扶起了东方楼秋的双臂，对着他缓缓地说，\"你已经尽力，不必自责。你回去好好养伤吧，明天记得来看我如何笑傲全场打败敌人。\"这个时候，东方巧巧极其勉强地挤出一个微小的笑靥，只是她那心力交瘁的样子是再也掩饰不了了的。\"快回去吧，把西门无尘大人所做的决定都告诉我们东方国的学子们，告诉他们这天是塌不下来的，我们东方国一定会胜利！\"东方楼秋一听，向令狐振龙等拜别，随后转过身离开了。
此时东方巧巧多么想对所有人说，自己的这些豪言壮语，其实都没有一点可以实现的机会和可能。自己的所有出发点，自己的所有强颜欢笑故作镇定，都只只不过是想要挽回东方国的颜面。只是，此时此刻一切都无法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会，略显凄清的庭院，不断横掠而过的厉风，还有松树竹林持续发出的沙沙之声，都让东方巧巧有了一种茫然无措身心俱疲的害怕。巧巧这才忽然间想到，自己夸下的海口，可能真的如令狐振龙所说的，是一个死路。
令狐振龙，多么温暖的一个名字啊。东方巧巧想回过头，想从令狐振龙身上得到一点力量，得到一点点温存，可是当她真正回过头时才发现，已经失望无可奈何无力的令狐振龙向天一叹，随后没有看她，只会扶着欧阳易瑶转过身去，一步步朝台阶上走，留下一个欲说还休的落寞身影。白沉英看着令狐振龙立场，再次看看东方巧巧，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所以只能咬着嘴唇，把脸转向了别处，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伫立在大门处的，拓跋国太子拓跋无痕。原来，他是来赴昨晚和巧巧定下的约的，只是刚才被西门无尘一点，穴位这个时候才算真正冲破了，赶来了这里，听完了东方巧巧所有的话。
\"巧巧小姐。\"山姆道夫深呼吸了一下，对着东方巧巧说道，\"天快要下雨，我们还是回去吧。\"就在山姆道夫把手伸出去想要扶着东方巧巧往回走时，天忽然轰隆一声，随即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便淅淅沥沥地倾盆而下，转眼间整个天地都被晶莹的雨珠填充。东方巧巧隔着着晶莹透明的雨幕，看着远去的令狐振龙的背影，忽然间感到从未有过的累，累得双眼沉重，继而就是啊两眼一闭。
在失去知觉之前，她好像听到了山姆道夫的叫唤声，看到了令狐振龙发疯似的往这边奔跑过来，而自己好像也嘴角一弯，好似在微小的笑靥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