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六章:包砖法第章 守备之法
殿外的阳光越发的昏暗,原本明亮的东明殿殿内也是难以视物。
一众汉庭的重臣皆是默然无语,都在沉默之中。
荆州别驾刘先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南郡之败太过于突然,无人料到,夷陵之归属非我等能够决定, 只能听从天意,希望夷陵的守军能够挡住明军的前期攻势……”
刘先的话并没有说错,南郡战败之后,消息从夷陵传出之后,黄祖便立即得到了调令自南郡的江陵西进援助夷陵。
因为北伐的原因,汉庭已经预料到了明军可能的袭击, 因此也算是做了一些准备,但是为了不引起明军提前的警惕,保证北伐的秘密进行, 所以荆州做出的防备都是在秘密的进行。
黄忠率领荆州兵南撤,用的借口是因为武关的明军活动频繁。
而黄祖则是从江夏郡带领船队进驻了南郡的江陵,借口也是剿灭水贼。
南郡水师战力本就比益州明军水师要强,又有黄祖坐镇江陵,在众人眼中看来,南郡绝对是固若金汤,不会有失。
但是一切的错误,就出在南郡之战,陈就居然被甘宁所阵斩,南郡水师因此伤亡惨重, 无力再战, 现在明军掌握了水域的控制权, 大批的军队正从江关被运到夷陵。
前端时间传来陈都的消息已经说明,明军已经占据了秭归, 其在秭归的陆军已经增至近两万余人人, 不日便将直下夷陵。
消息传到陈都的时候, 恐怕夷陵之战已经爆发。
“朝辞白帝彩云间, 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白所写的诗句可能有些夸大,但是顺水而行的速度却是相当之快。
而逆流而行,船只航行却是颇为艰难。
东风难遇,船只很多时候只能依靠人力划动,摇橹划桨,向上而行。
水流很湍急的地方,就必须雇佣纤夫拉纤,用绳索配合人力拖动船只逆流而上。
陈就其实还是太过于自信,甘宁能够斩杀陈就,也是依靠了顺流的优势。
在内陆水战之中,占据了上游就是一种优势。
南郡水师之所以会被俘虏十余艘战船,正是因为明军顺流的原因,明军的小船可以轻易的靠近南郡汉军水师的战船,甘宁麾下的水兵大多都是以前就跟随着他的水贼老练善战,还有一部分曾经管承麾下的海寇,以及一部分新编连出身于太平道的水兵。
在确定了巴东军区之后,许安还拨款特令在鱼复, 也就是广义的白帝城,修建了一座专门培养水军的学校,名为益州水师学校。
在如今的明国国内, 高等教育等级被划分为两级,最高一级是学院,次一级便是学校。
益州水师学校的等级要比学院低上一级,因为只是教授最为基础的知识。
讲武堂是一个例外,不属于学院,也不属于学校,而是属于中央军政机构,不归属于教育系统的管辖权力之内,不受礼部节制,直接受道政府管辖。
水师学校之中只分为两系。
第一系面向全体官兵,甚至面向普通人,教授最基本的水战方面知识,水战的要领,并辅以实战教学,为的便是训练出能够达到作战要求的基层水师军兵。
第二系是专门用来培养军官,挑选那些有一定经验,有功绩的军兵,教授更深层次的知识,毕业之后能够成为水师中的军官。
水师的培养确实需要时间,但是系统性的教学,却是可以将这一时间大大的缩减。
而且挑选水师官兵之时,益州水师学院也挑选的基本都是生长在水边,通晓水性的人,因此他们学的也很快。
如今益州水师的战力早已经今非昔比,比起当初刘焉统治益州之时要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南郡水师的战败其实并非是巧合,就算甘宁没有斩杀陈就,南郡水师也必败无疑,现在明军益州水师的硬实力其实早已经是远胜南郡水师。
荆州原本处于纷乱,被刘表统一的时间并不久,因为在水路之上没有遇到威胁,所以刘表在控制了荆州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在扩充陆军,清剿宗贼势力。
荆州的宗贼当初是孙坚留下的后手,却被刘表用计将其首领一网打尽。
刘表用雷霆手段控制了整个荆州,消灭了部分的宗贼,但是也有不少的漏网宗贼逃入了山林,河网化身为山贼,水贼四处袭扰。
所以刘表一直在扩建陆军,没有怎么扩编水师,尤其是在扬州的乱局平定之后,更加没有去管水师。
直到益州被黄巾军占领之后,刘表才感到了威胁,但是战船的修建并非是一日一月之功,制作一艘合格战船所需要的时间是无比的漫长。
这也是为什么南郡水师只有五十多艘战船的原因。
而这份恶果,也终于是被荆州吞下。
在南阳郡的陆地之上,刘表苦心编练的荆州陆军根本不敌明军,节节败退。
而本来应当是占据着优势的水师,却是也因为长久的武备松弛而战败,使得最为重要的夷陵陷入了危险。
南郡水战败的太过于突然,根本没有给黄祖反应的时间。
大殿之中越发的昏暗,再也不复往日的威严,留存下来只有阴森和恐怖,还有……
还有一股破败衰落的气息,似乎预示着汉帝国即将走向衰亡。
十五岁的刘协坐在首座,他的目光从殿内群臣的身上缓缓扫过,他的心中一片冰寒。
孙坚战死、皇甫嵩被生擒,七万大军就这般化为泡影,他年岁虽小,但是他如何不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天命难道当真不再眷顾我大汉?”
刘协紧抓着膝间的衣袍,不由在心中发问道。
从卢植将他从洛阳带出,在陈都登基之后,一直以来他都不敢放松,不敢休息。
每日他做的最多的,便是学习,不断的学习,他想要了解更多的东西,学会更多的知识。
他想要中兴大汉,想要挽救这个国家。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刘协的心逐渐下沉,他不明白,他一直以来勤于政事,应当从未失德,但是为何天命却是与汉室越来越远。
环顾着大殿之中的众人,明明殿内济济一堂,四周的甲士众多,但是刘协是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就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周围连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大水,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那个一直以来都支持着他,背负着汉帝国前行的人,已经倒在了繁阳。
先是卢植,然后是盖勋、现在是皇甫嵩
父亲留给他的老臣相继凋零,孙坚如今也战死于繁阳。
刘协并非少不更事,他很清楚,孙坚掌握着颠覆整个国家权力,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将最高的权力交给孙坚。
他信任孙坚,也信任刘宠,他们两人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仍然对他保持着尊敬,并没有将他当作傀儡。
王允进入了朝堂之后,刘协也逐渐发现了世家的力量。
刘宠在某些时候也和王允联合起来。
因此在很多时候,他的发出的命令其实都并非是完全出自于本心,而是不得不依从。
信任袁术正是因为刘协清楚,袁术本可以借助汝南袁氏在朝堂之上势力将他当作傀儡。
袁术掌握着不弱于孙坚的兵权,袁氏四世三公,在朝堂之上,有不少的故吏,袁绍自立确实让袁氏威望大减,但是袁术做出了反应,袁绍一系早已经被开除宗族,因此也没有收到太多的波及,势力仍旧还存在。
在洛阳的日子,刘协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去找寻事务的本质,而并非是去看事务的表面。
人确实会变,刘协也清楚,但是他别无选择,强敌在侧,就算明知眼前是一杯鸩酒,他也必须要饮下。
但是刘协也有自己的谋划,虽然给与孙坚等人几乎无限的信任,但是他也一直在训练禁军,巩固手中的兵权。
刘协明白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重要性,禁军很多地方,都是在效仿如今的明军。
大汉立国近四百年,天命在汉早已经根深蒂固。
明军宣扬太平道,刘协就命令禁军宣扬天命,让伏德统领禁军,重用外戚。
他从未放弃,并未失德,但是为什么如今却已经是快要走到了四面楚歌。
刘协心中一阵无力。
青、兖两州只剩下七万余名军卒,禁军还有一万余人,荆州夷陵告急,一切都在向着最坏的地方发展。
大厦将倾,天地将覆……
殿内,数名宦官缓步走向殿内宫灯,将其一一点燃。
原本昏暗的大殿,也因为点起的宫灯重新的变得的明亮些许。
烛火渐明,也让刘协眼前的视野慢慢的清楚了起来。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刘宠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中央的位置,面对着刘协,双手作揖行了一礼,郑重其事道。
“明军占据了秭归,夷陵如今情况不明,但是臣以为,夷陵地势险要,伪明水师多小船,而少大船,南郡水师仍有三十余艘战船可用,借助水寨并非不能抵抗伪明水师,”
“夷陵驻兵有五千人,扼守城池,就算伪明陆军有霹雳车之攻城利器,坚持十日应当不成问题,一旦江夏水师抵达,夷陵之围便可以解除。”
刘宠侧目看向刘先,语气加重了些许。
“我军并非必败,别驾也情勿再做丧气之言。”
此时刘宠站出来所说的一席话,引得殿内众人的目光皆是聚拢而来。
殿内原本沉闷的气氛也因为刘宠起身发言而被驱散了些许。
“荆州暂时无需去管,兖徐两州之兵并未受创,青州防务依旧严密,青州也无需管理。”
“轘辕关东段,广成关、旋门关,三关尽在我军之手,依托关隘,我军并非不能坚守,只需要戒备伪明自冀州南下兖州即可。”
司空张喜神色仍然凝重。
“明军有霹雳车可发大石,摧城破墙易于反掌,轘辕关地势狭长,关关相扣,因而能够抵御进攻,但旋门、广成两关却是寻常关隘,伪明若是进攻两关,我军该当如何?”
殿内群臣也是如同张喜一般有些悲观,自从黄巾军中有了那种可以击发大石的投石车之后,关隘、城池便不再成为阻碍,也是从那个时候,攻守之势正式开始逆转,太平道因此逐渐发展壮大。
“霹雳车并非是没有可以克制之法。”
刘宠转身面对着众人,沉声道。
“有克制霹雳车之法?”
殿内有人惊呼出声,也不怪有人君前失仪。
实在是因为自从明军的霹雳车发明出来之后,城墙关隘便成为了一个笑话,他们仿制了许久,也没有办法攻克难关,只是仿制出了更大的人力抛石机,而抛车的出现,也使得他们在与魏军的交战之时占据了极大的上风。
“此法乃是我府下属官郭奉孝所献之策,名为‘包砖法’”
“将原先的夯土城墙,表皮以砖、石加以保护,基座以石条砌筑。”
“有砖石保护,明军若是仍以投石车进攻,城墙也能保持完好,起码不会再如同以往一般直接成段塌陷。”
“此法已经确实可信,臣在属地之中修筑了一块场地已经经过了检验,抛车对于砖石城墙破坏有限。”
刘宠的一席话犹如一块大石一般砸入了平静的水潭之中,激起了千层浪花。
殿内一时间喧嚣声四起,汉军的抛车和明军的霹雳车威力相差并不太大,缺乏的只是射程和对人力的使用之上。
殿内群臣议论纷纷,刘宠知道现在是趁热打铁之时,继续道。
“如今伪明正急于吞并河北之地,无暇南顾。”
“昔日改置州牧之时,允许地方招募乡勇以包围乡土,乡勇战力虽弱,但是也可以作为倚仗,只需要编练数月,便可以成为战兵。”
刘宠跪坐而下,沉声道。
“臣请求国家明发诏令,募集兖、豫两地乡勇为兵,编练新军,以为预备。”
“同时诏令兖州军回师兖州,防备冀州,征调扬州军、交州军北上驰援。”
“如此,我军可以再得数万大军,足以暂时抵抗伪明,暂时划河而治,再做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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