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赈灾前夕
吃了喜酒回来的章丞相，正想着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好起来上明日的早朝。
刚到家门，章丞相便觉着不对劲，怎么下人的神色那么慌张？
“把管家给我叫到书房来。”章丞相说完这话便抬脚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见他往书房走，下人止不住的慌张。
去找管家，在夜色里还差点一个踉跄栽在地上，这一切都叫章丞相觉着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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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吃酒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大半，眼底的精光格外锐利，望着那个下人远去，他转头继续走向书房。
长廊之上，寂静无人，院里高悬的灯笼照亮着前行的路，章丞相远远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管家的院里，下人行色匆匆地赶来，慌张开口道：“管家，主君回来了！叫您去书房寻他一趟。”
管家闻言肥硕的身子一颤，章丞相有多暴戾别人或许不知情，可他却是知道。
今日这把火烧得都是主君的心头好，剩下的画卷又都是赝品，修复了也是无用……
今天主君要发怒他也是劝不了了，再者他也没找到纵火之人，今日说什么都是要被罚。
“您可千万要稳住啊！咱们几个的身家性命可都系在您身上了，可千万不能倒下。”管家都要被罚，那么他们这种手底下的人，就更不用指望主君留什么情面了。
管家没理会他，抬脚赶忙往书房而去，去晚了也是要被主君骂，还是早些过去。
至于能不能保住这些下人，他只能说听天由命了，他自己眼下都自身难保还是先顾好自己才是正理。
章丞相这下连书房都没踏进去，就在那处已经烧成一个空架子的地方站着等管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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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挂起的灯笼，朦朦胧胧地透出几分光亮，映照在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上，在幽幽的夜色里格外地瘆人。
他不过是早早地去袁家吃个酒，这才过了多久？家里就烧成了这个样子，他的藏书字画都没了，叫谁给他赔？
管家若是连个纵火犯都找不到，那就由他自己来承担怒火吧。
姗姗来迟的管家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廊上的主君，有些踌躇一时不敢上前，他们主君最是宝贝那些字画，眼下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他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能叫主君息怒。
管家几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低垂着一颗大脑袋，根本不敢抬头正视主君一眼。
“来了就抬头好好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你就是这么给我看守门户的么？！”不咸不淡的话语，叫管家头皮发麻眉心突突直跳。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主君这态度越平静，惩罚也就越重，他这上了年纪挨几板子身子骨可就不行了，还是想法子先把责任推出去为好。
能叫自己少受些苦也好，总不能叫主君把火都撒在他身上，他这把老骨头可遭不住这种罪。
章丞相见他不语，冷笑：“纵火的人呢？你别说这火是自个燃起来的，稍后我也叫你同这地方一样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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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丞相自以为府上的布防万无一失，也根本想不到这是外人进来纵的火。
能怀疑的只有府上的人，最近他们的懒散章丞相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忙于朝政腾不出手来教训他们罢了。
这一放任便出事了，早知如此他定然要好好整顿一番府上的行事作风。
管家正在脑海里思索着，能找谁来顶包，这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嗯？”
随着这极有压迫感的一声疑问，管家不得已脱口而出道：“定然是府上娘子的家仆在肆意作祟！”
“我可是主君你精挑细选出来的老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
若是主君都觉着是他的错，那就是在承认他自己看走眼了，主君好面子不会过分怀疑到他头上来。
“是吗？那你且说说看，那个是娘子手底下的人？说不出，我便叫人扒了你的皮。”
章丞相对自己手底下的管家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如今这副模样就是在扯谎忽悠他呢，章家的家仆早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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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偌大的府邸上，眼下都是他自己的人，就是那个女人醒来了，她也不能挽回什么。
管家可不想把罪责都揽下来，是以心虚还硬着头皮继续道：“是真的，就伙房那个烧火的……”
章丞相抬手就给了管家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他打得栽到一旁去。
“你在说一遍？”章丞相收回手，淡然地问了一句。
管家就是再傻也明白，主君这是看穿了他这点小伎俩，若是他再坚持下去等着他的可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巴掌了。
“是我管教下人不利，叫他们无法无天，懒散导致失火，恳求主君责罚。”他再进一步推卸责任，主君就要扒他的皮了。
章丞相满意的冷哼一声，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也不想想是谁把他提拔上来。
“纵火的人都没抓到？”连个人都抓不住要来何用？倒不如给底下的人让位，换个得力的人上来做这个位子。
章丞相正思忖着要不要换个得力的人，管家却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给他回话，生怕主君一个不高兴给他抽筋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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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底下的人个个都不肯承认，一直没能找出来是谁做的。”管家心里也苦啊，这做的好好谁非得纵火啊……
“你这个管家做的太轻松，暂时别做了。”不中用的东西。
“我的东西都烧毁了？”他的那些字画之类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若是都留不住，他还是去死吧。
“所剩无几，抢救出来的字画送去给京城中的画师修复，但是画师说赝品不必费心修复，给咱们的人送了回来。”
管家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是知道主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章丞相闻言，憋了这么久的怒气在此刻爆发了出来，狠狠地给了地上的管家一脚。他珍藏的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是赝品！定然是哪个画师看中了他的宝贝想要占为己有。
“那家的画师，学艺不精，真假都分辨不出了还是别作画了。”章丞相看着眼前烧得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屋子，止不住的心痛。
这么多画作，若是拿出去卖，多少人抢着要。他不识货便罢了，还说是假的，居心不良。
管家跪在地上唯唯诺诺不敢再次出声答话，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得了主君赏识才被提拔做了管家，哪里知道这画作到底是真是假？
章丞相又补了一脚：“滚下去，在我下朝回来之前，你若是不能把纵火之人抓到，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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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连连应是，最后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就这么闹了一通，天色晚了，章丞相回院子里沐浴更衣睡下，没多久便要早起上早朝。
而真正纵火的裴不明，还在隔壁院子里挑灯夜读，准备着春闱。
早朝，大殿之上明亮的烛火和宫灯照亮着整个大殿，同样也映照出了赶来上早朝大臣们疲倦的神色。
金灿灿的龙椅之上，元和帝端坐在上方，静静等着早朝开始。李福在他右下方候着，抬眼就能看见自家陛下眼下的青色。
显然这几日为着饥荒的事情发愁，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就是太医精心配制的安神香，也不能叫陛下睡个好觉。
今日若是再不能解决饥荒的事情，再多拖一日就会有更多人会饿死，届时可就不是饥荒那么简单了。
底下的诸位大臣心里也直犯愁啊，这几日皇帝陛下对地方述职多有不满，连带着他们这些久居京城的也跟着担惊受怕。
他们在京城养尊处优，可不想再回到地方去吃苦了，至于春闱之后要提拔上来的新人，他们更是不放在眼里。
都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到了朝堂之上能有几分胆量同他们这些老臣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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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陛下手底下那些一心为民的傻子愿意下放到地方去吃苦，那就随他们去吧，左右受苦是也不是他们。
元和帝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大臣，暗自冷笑，他们不想到地方去，他还不想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呢。
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敢不敢做，就看这些自己的选择了。
若是一味选择安享着京城的荣华富贵，求这一时的安稳，那往后人头落地的时候，可切莫叫痛喊冤。
他手底下的能用的人本就有限，他们到了地方，那京城这些破烂事谁来做？若是靠着章丞相那帮人，这景朝用不了一年就要完蛋了。
人与人的选择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有人愿意为自己曾经的过错赎罪，有的人却只会推卸责任，贪图享乐。
底下的大臣陆陆续续到齐了，李福示意可以开始早朝了，外头的宫人高声宣告今日的早朝开始。
“上早朝！”
季燕匪在底下垂首，他昨日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同陛下说明此事，表妹在其中不能太过扎眼，却也不能叫陛下全然不知其中有卫家的功劳。
他只能先将表妹给他提的先行一步在朝堂上提出，叫诸位大臣不得不表态，若是有人不想配合，那就只能向陛下进言让他们这种既不出钱又不出力的人去地方历练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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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丞相，作为百官之首，你对饥荒的事情有何高见？”前些天便开始发愁了，底下这些人没几个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昨日又恰好休沐，又拖延了一日，今日必定是要有个章程出来把这事解决了。
不然他实在是寝食难安。
被皇帝陛下点名出列的章丞相，他没什么好意见，国库空虚能拿出来的粮草和银子有限，其中大部分还要维持多支军队的粮草供给。
之前能说的他都说过了，皇帝再问就是对他上次说的那些意见不满意，要他重新再想。
“臣以为眼下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救济饥荒，，老臣也没有别的好法子。”
章丞相直接选择摆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银子没粮食，他还能凭空给皇帝陛下变出来银子吗？
元和帝冷哼一声，他就知道这个老东西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问他也只不过是想起个头问其他人的意见罢了。
“老臣无能。”章丞相说完这句话，便自顾自的退回队列之中，心里还惦记着府上那个纵火的下人。
元和帝现在不想和章丞相这个老东西扯皮，多说无益，倒不如听听别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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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陛下，我夜家军的粮草除却御寒的冬衣可减半，以作赈灾之用。”夜老将军这几日也惦记着饥荒的事情，思前想后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兵部尚书闻言看向了跪在正中央的夜家将军，面露难色，夜家军都起头了，他若是不开口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
是不是不大好？
季燕匪也有些诧异，行军打仗的人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夜家军肯交出一半的粮食实属大义了。
陛下一直不肯解散军队，是以国库眼下还要养着这帮人，作为将士只要人还在军营，训练什么的都不能松懈……
每日要吃的粮食自然也不少，愿意交出一半，也意味着他们要缩衣节食，要吃不饱了。
元和帝知晓夜将军是好意，但是夜家军人数并不大，这节俭出来的一半，怕是不够。
倒不如让他们留着好好训练，留待来日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比什么都强。
他削雍王手底下的粮草，那是因为这个皇叔不安分，想警告那些要安分守己，让他们知晓到底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就雍王那些俸禄哪里够养十万人？即使有些来历不明的银子支持，日积月累之下怕也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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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的好意朕心领了，就是扣下两年一半的粮草，那也是杯水车薪。”
夜家军才多少人？不到一万。
“再少也是一份心意，而且臣记得臣手底下的士兵有好几百号人都是冀州人，如此也算是为他们的家人尽孝了。”
眼看着朝堂上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他只能把想到的，能做的都试一试。
元和帝叹了口气，这夜家人多重情重义，对手底下的人也尽心，换做其他人全然不会想到这一层。
“夜将军大义！”众臣纷纷称赞道。
倒是夜将军不适应了，他也没想太多，问了清桐她也觉着不错，便这么做了。
“诸位客气。”夜将军实在不适应，赶紧回队列里低调做人。
“诸位可还有什么高见吗？”元和帝审视着底下的人冷声问道。
季燕匪连忙出列：“臣有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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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要从京城这些世家里扣出来，自然不好说是什么好意见……
他听到自家表妹的这几个提议，觉着格外有意思。对其他人而言，这几个办法实在有些损，但是很有效。
看见季燕匪站出来，元和帝有些诧异，此人虽说是最像季老的季家人。可他对治理民生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倒是对大理寺查案子格外有天赋。
莫非是得了季老的指点？元和帝也乐意听他说几句。
“准奏。”
“京城富庶繁华，各大世家对下都会分发一定数量的冬衣，去年前年的旧冬衣捐出来送去冀州，御寒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本来就因为提倡节俭过得苦哈哈的世家大族不干了，纷纷出言反对季燕匪的建议。
“那照你这么说，宫里的宫人是不是也该把自己的冬衣捐出去？宫里的娘娘们是不是也要出份力？”
“就是，如此也是杯水车薪……”
季燕匪昨日特意去请教过了祖父，问他要如何应对诸位大臣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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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食的是俸禄，就是陛下也是受万民供养，宫中娘娘也是一样，为百姓捐出一些不需要的冬衣，还有多余的粮食，有何不可？！”
“民乃国之根本，为民牺牲一些自己的蝇头小利有何不可？！”
平日里与季燕匪相熟的几位大人，看着舌战群儒的季燕匪，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甚至还互相对了一个眼神。
这家伙是季燕匪？！
“朕觉得季爱卿这个意见很不错，宫人们每年都能领到三套冬衣，即使是把不合身的捐出来也是一份心意。”
“当然若是诸位爱卿府上旧的冬衣没有，也可以捐些陈米，之类的吃食。”
元和帝很快就明白了季燕匪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这个鬼主意还怪好使的，能叫他们闭上嘴老是做事。
“当然诸位大人捐出自己的俸禄也不错，季某愿捐出一千两白银，做此次赈灾之用！”
“朕作为天子也做个表率，朕出三万两白银。”
站在元和帝那边的官员纷纷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自己要捐出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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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丞相闻言气得要吐血三升，昨日字画被烧，今日又叫他捐银子给那些山穷水恶的刁民捐银子……
季燕匪可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季老孙辈里最出众的那个孩子！
皇帝陛下都开口了，剩下的人不敢不从。
章丞相不情不愿的也跟着开口：“章某捐一万两白银。”作为百官之首，章丞相出手自然不能太小气。
所以章丞相再怎么不情不愿，还是咬着牙捐了个一万两白银出来。
也是自此，京城的这些世家大族都记住了这个大理寺少卿，季燕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