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重生
住持拿着那只木签，闻言念了一句什么，卫双舒没听清，她的注意力还在裴不明身上。
成婚三载，二人不说浓情蜜意，那也是相敬如宾，相处之间，卫双舒自认为对他有些了解。他在朝堂上如何行事，她也略有耳闻，为人之上她一直以为他是位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
现在再看，她还是不够了解他。
“施主所求当初心不负……”随着住持这句话，卫双舒眼皮子一沉，化为一道金光远去，后来的事情她全然不知。
元和一十五年，谷雨时节，江南一连飘了三日的雨，浸湿了景朝两个多月未降甘霖的大地。有些地方甚至是大旱三月未曾落过半点雨，种的作物收成更不好了。
卫氏祖宅定在繁华的京城，但卫家富可敌国产业遍布景朝，在江南买处大宅子就是小事一桩，江南卫府里只有卫双舒和卫夫人在家。
卫府不同于其他商户之家，没有奢靡之风，玲珑有致的布局处处低调，又不失大家风范。
安华堂的长廊外乌泱泱的站了十余个提着药箱的老大夫，这些都是卫家家为了卫双舒请来的名医，眼下卫双舒昏迷不醒，卫夫人别无他法将能请的人都请过来了。
等待的间隙，有仆人送上热汤吃食，椅子一人一把，旁边还有仆人听候差遣，有求必应。
卫家一心为女求医，十余年来遍访名医，甚至不惜花下重金前往塞外求药，这些事情只要有心打听就能知道。
“只要能让吾儿醒来，这千两黄金便是诊金，若是有其他要求，也商量。”妇人风韵犹存如弱柳扶风的身姿颇有几分书香之气，美丽的面容上都是担忧与忧愁。
她带着舒儿在江南养病这么久，什么情况都遇见过，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无法做到习以为常。
自三日前舒儿无端发起高热，她这颗心就高高地提了起来，现在眼看着就要第四日了，她实在放心不下将请来的大夫都留在了长廊这里。
家里的男人都出去经商了，并不在家，能掌家理事的就是她和舒儿，她当然不能慌不能乱。
“姑娘醒了！”屋内的侍女欣喜的声音传出来，让屋外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诸位大夫已经在卫府守着这位卫姑娘近两日，十几个人都看不出只是什么病症，更不用提想法子让卫姑娘醒来。
还好情况并不危急，只是一直未醒，卫夫人关心则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也是人之常情。
妇人脸上的愁苦和担忧也散去了不少，看向长廊下的大夫，吩咐下人好好地把他们送回住处。
“好好送诸位大夫回去吧。”
诸位大夫纷纷起身告辞，由仆人一一送离。
卫双舒睁眼就是阔别了许久的闺房，抬眼就是少女时最喜欢的青莲花纹帷幔，还挂着母亲亲自去寺庙里求的平安符。
几个尚显稚嫩的小姑娘围着她一脸欣喜的模样，欲言又止的怕一开口七嘴八舌的扰姑娘清净。
“舒儿……”母亲从门口进来，见她是真的醒了，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都不算什么。
“你们去给姑娘弄些清淡的吃食来，水也备好，别在这傻愣愣的围着姑娘了。”
跟着母亲的李妈妈忍不住提醒道，倒不是怪她们，就是想给她们母女二人一些空间。
卫双舒这些天浑浑噩噩的睁眼就面对如此不真切的场景，在感觉不真实的同时，又是再见母亲的欣喜。
“我的好舒儿终于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阿娘叫大夫给你瞧瞧？”温热的手掌落到卫双舒苍白微凉的脸庞上，带着属于母亲独有的温柔。
真真切切的温度传来，卫双舒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出嫁后就很少能与母亲如此亲近，她出嫁没多久母亲去外祖父家返回途中遭遇劫匪被杀，她伤心之下又病重了。
“怎么还哭了？是不是难受了？”温热柔软的手将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拭去，见她不说话欲转头吩咐李妈妈去叫大夫来。
卫双舒笑着摇了摇头，拉住了她。
“没事，就是想阿娘了。”卫双舒抱住活生生的母亲，杂乱的心绪逐渐平和，无论眼下是真是假能再见阿娘一面也值得了。
妇人轻轻地拍着女儿瘦削的背脊安抚着，许是可能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晚上嘱咐春桃那丫头给舒儿把安神香点上。
“等这阵雨过去了，阿娘带你去缘若寺里拜一拜就当游玩了，可好？”多带着舒儿出去走走就当是散心了，顾及着舒儿的身体，想了想还是再等等罢。
缘若寺，莫不是元和一十五年？此番若不是一场梦幻，她必然要揭穿温宏义那无耻小人的行径，不能重蹈覆辙。
“好啊，天气好了，阿娘一定不要忘记带我去游玩。”享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边回忆着在缘若寺发生的事情。
夫人宠溺的笑了笑，心下暗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心性，只是再有一两年就该找个合适的人家把亲事定下来了。
“阿娘何时对舒儿失言过？你只要把身体养好，便能如愿了。”母亲的温声软语在耳畔轻哄，似乎还是将她当成一个尚未完全长大的孩子。
若真是元和一十五年，那她不过才一十四岁的年纪，至少明后年，母亲才会传信给父亲与兄长商量给她找夫婿的事情。
她只记得那时候，父母亲私底下考察了许多人，结果都不尽人意。由于她实在体弱多病，愿意娶的人家实在不多。
要不然就是看中了她的容貌要她为妾，父母亲怎么可能肯，挑三拣四之下更没有人愿意了。
父亲只好写信让书塾里的教书先生，让那些从书塾之中走出去的学子给他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男子，那些人大多数都有了一官半职，介绍个人并不为难。
其中也有不少人愿意娶她，只是在父亲的考察之下筛选后，竟选出了裴不明这位新科状元郎，甚至他也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娶她为正妻。
尽管商人拥有数不清的钱财，也是不小的助力，只是对于朝堂上那些错综复杂的权利影响力还是不够。
若是能娶到一个名门闺秀，靠着世家大族的扶持就能平步青云甚至扶摇直上。
甚至还有种种利弊，这些她能考虑到的，裴大人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想不到，只是他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