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破扶余
出境作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辽的西方面军还好,行进路线原本是鲜卑人的地盘,而如今鲜卑已经被灭,集宁以北数千里荒无人烟,根本遇不到胡人。
鲍信那边就有些问题了。
他的东方面军要想抵达预定位置,就必须横跨扶余的地盘。
而扶余作为域外异族,虽然受限于自身势力弱小并未侵犯过大汉,却在先天上更为亲近乌桓,想要借他们的道袭击乌桓人,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
“诺!”
遥望远方形似村落的扶余聚集地,鲍信眉头紧拧,不自禁握住了腰间长剑。
瞧见主将如此姿态,曹仁于禁顿时来了精神。两名悍将略有些期待,异口同声道:“将军这是打算动武?”
“正是。”
倒也没有隐瞒,鲍信双眼一眯,冷冷道:“异族阴险狡诈,本将信不过,就算扶余人当面说是不掺和,也难保他们不会暗中提醒乌桓。与其畏手畏脚担惊受怕,不如索性一道将扶余灭了,这样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去乱嚼舌根。”
听闻如此冷漠的话语,曹仁于禁面不改色,仿佛讨论的并不是一个部族的生死存亡,而是午膳要吃什么菜一般。
这很正常,东方面军这一票将校都绝非善男信女,无论主将还是副将,都坚定不移的推信大汉至上。在他们眼中,教化是最蠢的方式,面对域外异族,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斩尽杀绝。
“将军,某常年未经战事,浑身骨头都痒极了,这头阵不如就交给末将?”
拧了拧脖颈,曹仁率先请缨。
“好,先锋就由曹将军来担任吧!”
鲍信也不是墨迹之人,心中有了决断又听见曹仁请战,当即连眼睛都未眨便允下对方为先锋。
不过先锋虽然有了人选,于禁却也是不可能闲下来的。转头望向高大魁梧的心腹战将,鲍信温声道:“文则,就辛苦你为后手,领大军围在外层,绝不可放走一个扶余人!”
“诺!”
没有半点犹豫,于禁当即应了下来。
鲍信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非常明了。绝不可放走一个异族,这不就意味着要将扶余赶尽杀绝么?
但杀绝也就杀绝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绝不是说着玩的。扶余之所以安分守己,那也不过是因为自身实力弱小,倘若强大些,自然也就会像北之鲜卑乌桓、南之月氏羌氏一般屡屡进犯汉疆。
灭掉扶余,于禁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事不宜迟,准备好就直接进攻。”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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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扶余部一片黑灯瞎火。
东汉时期,整个东亚都还处于较为原始的状态。大汉境内,部分栖息有豪族权贵的大型城镇或许
会奢侈的点亮灯火,但在绝大多数地区却也是黯然无光。连大汉都是如此,就更别说一个蛮荒小族了。
整个扶余部,此际只有寨门上燃着一团篝火,寨内也只有王帐附近略有光亮,其余地界则处于一片漆黑。
而就是那燃有篝火的寨门之上,也难以瞧见几个守卫,说是防备松懈倒也不尽其然,主要是也没有守备的必要。
扶余自建国以来,基本就没有外敌这个概念。
他们并没有占据宝地,玄菟以北这一带虽然可以耕种农作物,但收成也很一般根本不会让外人眼红,可以说扶余最大的支柱全靠捕鱼,而这也注定不会引来他人的侵略。毕竟渔业资源这东西,你说它有它确实有,但你不具备相应的技术,就是它有也相当于没有。
汉北域外历代的霸主,从来就没有过灭除扶余的打算,而是将其收为己用,每年向其征收粮草作为保护费。而扶余也不抗拒,他们很清楚自身武力弱小,根本就不具备抗击外敌的能力,故此便很逆来顺受,霸主要多少,它就给多少。
先前鲜卑为霸时是这样,后边乌桓为霸也是这样。这种乖巧的姿态让扶余避免了灾祸,如此羸弱的一个部族也因此得以代代延续。昔日统治他们的鲜卑已经灭亡而扶余仍在,如今统治他们的乌桓也快面临灭顶之灾,而扶余依旧不温不火的传承着,直至今日被汉军给盯了上来。
“还真不愧是蛮夷,防备如此松懈,扶余是怎么维续至今的?”
距离粗陋的寨门不过百步,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哨塔,曹仁脸皮微抽,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在大汉境内,便是随便一个乡里,那夜间都有专人值守,戒备程度怎么都比扶余这帮人高,好歹也是个国,为何能懈怠到此等地步?
倘若不是面对异族,曹仁还真以为对方是在使诈。不过即便知晓扶余并不是在伪装,因为无有外敌他们是确确实实的懈怠,曹仁还是很惊奇。外围居然连一个哨兵都不安排,就算是没有敌人,在这未开化之地也有许多豺狼虎豹,即便是防范野兽,那也得布置几个人手啊!
“将军,扶余如此懈怠,只怕我大军尽数过路也未必能够发现,这一战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么?”
心腹牙将忽然开口,顿时将曹仁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寨墙,曹仁眸中明显闪过了犹豫,可终究还是转为了狠厉。
扶余乃是异族,死活与他何干?而此战得手,自己却必定能得到一笔战功,如何抉择自然无需多说。
倘若先锋不是曹仁而是张辽,那发现实情后大概率会选择不打草惊蛇直接借道而过,但曹仁却绝不会这样,既然拥有绝对的实力那就碾压过去好了,军事上占优那还
顾虑什么?
迟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动摇的坚定。曹仁二话不说,亲自率领着百余亲兵就朝寨门杀去。在其身后,密密麻麻披坚持锐的军士紧随其后,士兵们怒吼咆哮着,再不隐蔽自己的行踪。
“杀啊!”
“跟随将军,踏平扶余!”
“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
“放钩索!”
冲至寨门之下,一众亲兵纷纷奋力抛出随身携带的钩索,因为常年训练的缘故基本没有人失手。霎时间,百来条坚固结实的钩索便牢牢卡在寨门顶端,亲兵们见状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就依托绳索攀上了寨墙。
脚踏实地后,亲兵们分出二三十余好手就朝下方冲去开门,而剩下的人则取下背负的弓箭,对着寨内占领了制高点。
“破门!”
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小股精锐上,紧随而来的大批军士当即拉动钩锁,立刻就让寨门微微形变、有了倾覆的征兆。
扶余城防不知多少年未曾维护过了,又如何经得起百来条钩索、每条五六个健壮军士的齐齐拉扯?在将近八百名军兵的协同努力下,许多关节早已腐朽的寨门轰然倒塌,这时攀到寨上的亲兵都还未下到地面,耗时不过短短七八次呼吸。
“他奶奶,扶余怎么活到今天的?”
透过入寨甬道,曹仁可以清晰的瞧见近处居然没有一个守卫,只有较远处设立着座小木屋。此刻木屋门户大开,一个上了年纪的扶余人手持火把站在门口,正口若木鸡的望着己方。
瞅对方那一身打扮,应该就是负责值守的卫兵。只不过老守卫连刀剑都没有,倚靠在门后的竹枪便是他全部的武装。
这么弱的对手,实在让曹仁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当对方二话不说就伏地跪拜,更是让汉军们兴致全无。
“问他王帐怎么走。”
“诺!”
随曹仁一声令下,既做向导又当翻译的随军猎户当即朝扶余老守卫快步跑去,向其传达将军的问题。
很荒唐的一幕发生了,扶余的护墙被汉军攻破,数千汉军浩荡入内,却并未有人前来阻拦。莫说阻拦,便是知道敌情的都寥寥无几。
面对这样的敌人,军士们也没了上去就砍的想法。大汉乃是天朝上国,面对心怀鬼胎的异邦,汉人下手会毫不犹豫,可对付这些懵懂弱小甚至不知反抗的蛮夷,那倒还真让人没有挥刀的想法。
这跟屠戮弱小无辜没什么分别,虽然大鱼吃小鱼是自然法则,但堂堂天朝大国也有着自己的气度,不杀顺民便是原则。
“卡飒阿密达斯……”
常年闯出疆域捕猎的猎户明显精通蛮语,几句话下去便叫瑟瑟发抖的老守卫平静下来。那守卫也没有动小脑筋的意思,当即便引着汉军朝王帐行去。
守卫一路
上都非常老实,莫说逃跑,连大喊大叫的想法都没有。
此情此景让曹仁很满意,心中的敌意也逐渐消退。这才是蛮夷对待天朝该有的态度,也正因为恭敬谦卑,扶余可以继续延续下去,而像是乌桓那等狼子野心的异族,除了灭亡再没有其他选择。
步伐匆匆,一行人很快便来到扶余王帐。这里奢侈的燃着三四具篝火,也终于能够瞧见正规守卫的踪影。
王帐卫士大抵有着三四百人,他们刀剑齐全,但还是没有甲胄可穿。就武装程度勉强可以跟汉地的郡兵县兵相比,但在训练上却远远不足。
瞧见密密麻麻的敌军袭来,一众王帐卫士大惊失色,各种鸟语接连不绝。
不过虽然惊惧,他们倒也还算是英勇称职,没有一个人选择逃跑退缩,全都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尽管对方明显战力不高,但汉军也没有选择近身肉搏,而是远远施放弩箭,对付这些连皮甲都没有的卫兵,弓弩可谓是绝对的大杀器,不过两轮齐射便将王帐的守卫尽数放倒。
“这就是扶余的王者?”
看着衣衫不整、被亲兵搜到押来的扶余王,曹仁多少有些疑惑不解。
一国之主,便是再差也该有点阳刚之气。然而这扶余王浑身白净,那娇嫩的脸皮上除了惊恐之外,就再也看不出其他什么东西。
见其湿漉漉的裤裆,该已经吓尿了。
这样的人莫说当国王,在大汉境内就是当个乡长亭长,只怕也镇不住下边人。
“我扶余一直都是大汉的附属,是大汉皇帝陛下的顺民啊!小王别无所求,只求将军大人饶恕我一条性命!”
出乎曹仁的预料,扶余王竟然会说汉语,而且还挺流利,可谓是字正腔圆。
一时间来了兴趣,曹仁缓缓道:“你可知鲜卑常常侵犯汉境?然而作为我大汉的附属,你扶余非但不抗拒鲜卑,竟还向其纳上朝贡?这岂不是在资敌?”
“你口口声声自诩大汉顺民,可先是鲜卑后是乌桓,扶余一直都亲近着这些忤逆汉室的蛮邦,这也能叫顺民?”
那扶余王闻言神情扭曲,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汉将说的虽然也是事实,但真实情况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昔日强汉誰敢触怒其威严,大汉周遭的大小国度全都是帝国的臣属。然而后来汉室逐渐走向衰弱,自然也就有强大的附属跳反自立。像什么匈奴鲜卑乌桓,那都是天朝叛变的附属。
当然,叛变者中并没有扶余的身影。
因为强邻环伺自身又太过弱小,扶余根本就没有自主的可能。种族想要延续下去,就必须要依附强者。
近年间鲜卑出了个檀石槐,他团结统一鲜卑各部,率领族群四面扩张,扶余也沦为对方要征服的目标之一。
自己父
辈在面临入侵的第一时间就向大汉求援,然而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回讯。宦官外戚一直在大汉内部争权夺势,为了一己私利便是帝国自身的利益都可以罔顾,何况是域外的附属藩国?
为一个小小扶余,跟势头正猛的鲜卑敌对,这是妥妥的亏本买卖,大汉才不做这种生意。等不来援军,扶余无奈之下只得听从鲜卑的旨意行事。一个弹丸小国,不遵从强者的命令就只能灭亡。昔日向鲜卑进贡,今日向乌桓进贡,也都是这个道理。可是这话又能跟汉将述说么?
“将军,我等一开始绝不屈从,也向汉庭求过援,然而却从未等到过援军。”
看着汉将身后手持钢刀利刃的一众军兵,扶余王咬紧牙关,心一横索性直言不讳,无论如何先保住命才是王道。
“今日天兵驾到,小王有失远迎,这实在是我的罪过!往后我扶余必定死忠于朝廷,绝不再与逆贼往来……”
“求将军大恩大德,宽恕我族吧!”
看着卑躬屈膝的扶余王,曹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出自世家名门,他懂得也自然比寻常人多。曹仁很清楚扶余也是迫不得已,本来在想对方如果奸猾,就是亲眼看到了汉军也还是更加亲近乌桓,或许会派人前去告密。但就眼下看来,倒是没这种可能。
扶余就是个人尽可欺的软柿子,誰都能捏一把。他们也没有更亲近誰,要想长久的传承下去,就得做到誰也不得罪。
这样的弹丸弱国,它畏惧乌桓,却更畏惧大汉,绝不敢去通风报信。
想清楚这一点,曹仁顿时便有了率部离去的心思。他蹲下来直勾勾的看着扶余王的眼睛,缓缓道:“汉庭软弱,然而征北将军却并非如此,此次太原侯出兵乌桓就是要将此獠斩尽杀绝,使得大汉北部再无异族之患。此志之坚决超乎寻常,故此绝不容许出现半点意外。”
“此番我军借道扶余,本将杀入城中就是要告诉你,我汉军攻伐乌桓需要点算计,可灭杀你扶余却是轻而易举,为了你的部族,切莫去耍小心思。”
“知得,知得,小王知得!”
见汉将口风终于有所转变,扶余王不由大松了一口气,连连颔首附和道:“将军放心,小王绝不会犯傻犯蠢!”
“你知道就好。”
站起身来,曹仁就要离去。
余光瞟见地上那横七竖八王帐卫士的尸首,又看了看扶余王一副恭敬谦卑的姿态,曹仁居然有些于心不忍。
“看在你如此识相的份上,本将可以提点你一句。”
“我家侯爷宽仁伟岸,素来人敬一尺他还一丈。你不如自发准备些粮草,待到我军征伐结束后,再派人送来犒军……”
“如此,只要能让侯爷心生好感,你扶余还愁部族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