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得道多助
中平六年五月,大汉动荡不安。
因为皇帝新死又未立下储君,各方势力都产生了别样的想法。许多尚有实权的藩王蠢蠢欲动,都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但这个想法注定无法落实,灵帝刘宏虽是从藩上入继大统,但那是因为桓帝无嗣。刘宏虽然昏聩无能,却还是在这世间留下了自己的子嗣。
只要刘辩刘协还在,其余刘氏宗亲就没有鱼跃龙门的契机。
经过短暂商议,阉党已经倒向外戚,一众权宦都有所收敛,谨遵于何进号令行事。事到如今,刘辩虽然还未登基,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每日都有按捺不住的中立官员抛弃准则,携重礼前往史侯府上拜会。而早就旗帜鲜明支持刘协的那一票官员则是愁云惨淡,只觉得自己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
洛阳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无论京都怎样风云变幻,都影响不到王耀。
此刻他率军驻于樂成县外,遥望远方缓缓开来的叛军主力有些怔神。
倒真没想到张纯居然这么猛,在丧失包括粮仓在内的幽州领地后,对方没选择后撤暂避锋芒,而是直接开来决战。
这份魄力在反贼中属实罕见,大部分叛军主将看似彪悍无畏,实则大抵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在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后他们有了享受的权利,而在享受过权贵逍遥的小日子后,纵使他们以往真是不怕死的勇士,也会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以前烂命一条死就死了,可掌权尝到甜头后,誰还愿意去死呢?故此大多叛将到了后
期都只会打碾压的顺风仗,情况稍有劣势就会立马遁走,绝不以身犯险。
敢直接领着主力过来决战,已经说明了张纯的与众不同。
“主家,要趁着賊军初来立足不稳,让骑军发动一轮突袭么?”
寨墙上,张扬战意勃发率先请战。
王耀没有立刻回应,他望了眼军寨后方的县城,眸中若有所思。
几日前他率军南下来到樂成县,大军在此处撞见了回归的使者。这名奉命前去送战书的信使很幸运,即便张纯处在愤怒之中也没乱下杀手,还托使者送回一封应战书。得知张纯的决断后王耀当即停止前行,命军士在县城之外修筑军寨,作为应对接下来战事的大本营。
不少将校对此有些诧异,既然旁边就有县城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者镇压军完全有能力与叛军主力正面对决,瞧义公这架势,难不成还要龟缩防守?
对于下层军官们的疑惑,王耀没有理会的意思,不过一众高级将领倒是很清楚主家的脾性,对此毫不意外。
王耀素来求稳,且喜欢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胜利。既然叛军粮草被断又选择前来决战,那自然是争分夺秒。
每拖延一天就距离完胜更近一步,王耀会如何决断不言而喻。
“没有突袭的必要。”
否决了张扬的提议,王耀坐在小木凳上饮着亲卫侍从递来的茶水,他就着温暖阳光望着那奔赴而来渴求决战的叛军,神情很是惬意。
“现在该急的不是我们,既然占据主动权,就要将优势发挥到最大。”
“我
官军主力就在这不会跑,张纯想战就来攻坚罢,战不战都随他。”
一句话堵死了张扬继续请战的可能,王耀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这是并州今年新产的茶叶,滋味非常不错。
“主家,您不是邀张纯来正面决战,怎么现在又成了据坚而守,这样糊弄对手只怕会影响名声啊!”
张飞忽然开口,自信道:“主家坐拥数万精兵,麾下更有无数勇毅战将,贼寇虽多,却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某虽不才,愿为先锋突袭賊军!”
关羽闻言也颇为意动,不过他看了眼王耀却还是微微摇头。
三弟所言不假,己方兵力虽然不如賊寇,但在质量上却是完胜。根本没有龟缩守城的必要,直接列队迎战便是。
只不过义公将军太过体恤兵卒,花点时间就能轻而易举解决对手,他是绝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就丧失理智的。
故此,这条提议他绝不会采纳。
果不其然,只见王耀淡淡一笑,认真道:“逆賊再是不堪一击也有十万之众,哪怕我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以一当十也是顶破天了吧?剿灭賊军付出万人代价,翼德你觉得值得么?”
“值得!”
张飞想都没想就连连颔首,道:“以一当十肯定是顶破天了,但不是每一个贼寇都心怀死战之志,张纯最多只有那几万旧部会随他顽抗到底,其余大多杂兵看到形式不对,很快就会溃逃。”
“就算是往高了算,我军也最多折损六七千人,其中大多还是幽州军。”
说到这时张飞挑挑眉头,
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只觉得王耀定会被说动。
莫说是他,便是周围的将校们例如张扬于禁,也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早在上月,王耀就将半数军士留驻在幽西三郡。此次南下入冀,镇压军的主力已经由并州军转为了四万幽州军。
幽州军是打完还要归还回去的外人,死伤多少重要么?能用别家军队的士兵来立下属于自己的功劳,实在是天赐良机,自然要专挑功劳多的硬仗来打,至于幽州军是否会死伤惨重,这需要考虑么?
“并州军如何,幽州军又如何?”
让大多新将意外,又合乎不少旧将预料,王耀断然拒绝了张飞的提议。
“无论是哪里的军队,无论它究竟隶属于誰,只要在此刻由我来指挥,那便是我的军队。军中上下无论将官还是兵卒,也都是我王耀的泽袍兄弟,岂有幽州军不是本伯嫡系就可以多加死伤的道理?眼下他们既然将性命托付于我……”
“本伯就一定要对得起他们!”
“我心意已决,翼德勿要复言。”
一席铿锵有力的话语道出,当即叫一众将校感慨万千。
赵云星目闪烁,俊朗的面庞上满是佩服,只有这样信奉义理的明公,才值得他肝脑涂地托付出身家性命。
高顺面不改色,却也是轻轻颔首,他很少表露看法,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自己的见解。他是个很正统的人,自然也不会希望主家不把幽州军的性命当回事。
要说首次随军而行的鲍信,那见到这一幕直接就是喝彩了。早在泰山时,鲍信
就以宽厚爱人得名,不是说他见不得阴谋诡计,只是他绝不会期望自己效忠的主家是个坑害友军牟取己利的小人。
只要由自己指挥,那就是泽袍兄弟,就一定要对得起他们……
说得好啊!这方才是义公啊!
感受到将校们的爱戴与敬仰,王耀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在意。
邀张纯前来正面决战,实则却据坚而守,严格说来这确实是使诈,不合乎自身义公将军的名号。
不过诓骗些打家劫舍,搜刮起贫民百姓毫不手软的賊寇,也没什么不符合道义的,传出去对自己也没有影响。
但不体恤幽州军,拿友军将士去打硬仗博功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嫡系部队,效忠于自己的兵那肯定要体恤。不是说折损了再招募就是,忠心耿耿之人,肯定是能少死一个算一个。
而没效忠自己却由自己调度的友军,虽然不用像嫡系那般过份爱惜,但同样也要遵循尽量减少折损的大原则。至于张飞字里行间里的那种小心思,要想成就大事就绝对不能这样做。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都已经交由自己来指挥的部队,不知比那些陌生军队要亲近自己多少。幽州军完全有可能在未来转化成效忠他王耀的铁杆嫡系,如此背景下还惦记着那点战功实在是蠢。
不过张飞不知道自己的战略规划,提出这类建议也情有可原,没什么需要指责的。但终究还是格局太小眼光不够长远,现在幽州军看似是别人的军队,可当自己执掌幽州后,不就是自己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