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至陈留 助张邈
翌日清晨,王耀告别两位叔伯,与程武及百名程家私兵,回往县城。
数辆载满物资的大车紧随其后。
一行人于临近正午之时,与三千义军会合。瞧见乡勇真容,程武震撼不已。他手下一百私兵训练有素,堪比地方强军。可与王耀这些民兵相比……
实在相差太远。
明明是乡勇,竟人人披甲,其中那八百陷阵营,更是清一色的锃亮札甲。
民兵精神抖擞,一个个随号令而动,纪律性远超程武所见过的任何军队。而纪律等同于战力,这也是共识。
看来昨日王兄弟还是保守了,这样一支军队,岂止是比拟南军?
不愧是与北军并肩作战数月的部队!
“王兄,你的士兵真让我眼前一亮。令行禁止可堪精锐,能练就这样的军队,你日后必能名扬四海,尊为上将!”
程武真心实意赞叹道:“就说那八百陷阵营,光是一眼看去,便能感受到磅礴杀气。古之死士营,怕也不过如此。其余披戴皮甲的步卒略逊一筹……”
“看起也是强健有力,颇为威武。”
“要我说灭除贼军,根本用不上这么多健士,只需陷阵营即可。”
王耀颔首,看向不远处正在召集军士的高顺,眸中充满赏识与喜爱。
高顺是他麾下最重要的战将。
也是他最要培养的心腹。
“伯平。”
微微招手,王耀笑道:“郡东有一伙贼寇,数目约在两千,你领八百陷阵营,外加张将军两百精骑辅佐。”
“可能灭之?”
高顺闻言,大步行来。
距王耀三步之时,这名极有威严的寡言战将单膝下跪,抱拳道:
“定不辱命!”
笑着扶起高顺,王耀望向程武,温声道:“伯平乃我心腹爱将,智勇双全,仁弟且带路,引他去剿灭贼人。”
“兵锋所向,敌贼定溃不成军。”
见高顺气度不凡,程武心中哪里会不放心,他当即点头、笑曰:“高将军英武非常,再率一千精兵,除贼岂不是手到擒来。就是王兄所去何处?仍在县城么,得胜之后,军卒们往哪寻你?”
“陈留
。”
目视西方,王耀面带笑意。
交好一个程家,前后所得就有四百万钱之巨,既然交友收益颇丰。
那自然要贯彻到底!
乱世里,各地豪强或多或少都需要武力支持,自己便提供服务。
既能交好卖人情,又能赚钱养军队。
何乐而不为呢?
陈留太守可是‘八厨’之一的名士张邈,财力肯定比程家强。其辖区又恰巧处在多战之地,流寇自是数不胜数。
想来正需要自己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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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两路,王耀所部于次日踏入陈留郡界,此地与东郡不同,沿路能经常看见流寇劫匪,人数不多三五成群。
但烦就烦在到处都有。
途中基本看不见百姓,偶尔遇见两三票平民,也是百八十人一起行进。手中持握钉耙锄头,一副随时战斗的姿态。
此地治安太差,已经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不结伴不敢出乡的地步。
乡勇是在第三日抵达郡城的。正值午时阳光灿烂,陈留城竟紧闭城门,城上站岗的守卒很警惕,时刻严阵以待。
看见两千士兵到来,守军第一时间为床弩上好了弦,直到手持拜帖的王虎单骑前去交涉,这才暂时解除戒备。
过了片刻,王虎从城中返回。
言语张邈对王耀来访甚是欢迎,只不过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军队只能暂时驻扎在城外。而护卫随从,也被限制在百人以内,并且伴随军士不得披甲。
王耀听声淡笑,能让张邈如此小心,看来陈留的情况真的糜烂到极点了。
并未破坏规矩,他甚至只叫赵云一人伴随,两人便直接策马入城。
城中守卒倒是态度良好,见来军主将敢独自入城,那自然是友非敌,顿时分出一队军士毕恭毕敬的左右护卫。
城上安设的床弩,也推了回去。
……
来至城中,就感到愁云惨淡。
一间间沿街商铺紧闭大门,路上也鲜有行人。明明一个郡城,可在氛围上却连小县城也不如。集市的情况稍好些,起码能瞧见人流,不过多半也是面黄肌瘦的,他们围聚在米店和当铺门口……
哀求
抽泣声,接连不绝。
“店家行行好!俺只有25钱,就卖俺一斗谷子吧,老母要饿毙了!”
“自己看牌价,35钱一斗谷。”
“可往常不是23钱一斗吗?”
“往常是往常,现在是战时。到处都在歉收,外头的粮也运不进来,只涨五成都是掌柜的仁慈了!以我看,该卖50钱一斗才不会亏本,你爱买不买。”
“娘,我饿。”
“娘知道,娘知道,前面的!你买还是不买,不买就给大伙让开!”
“俺,俺买,就买半斗吧……”
“不好意思啊爷,一斗起卖诶!”
听到米店的争执声,护卫的陈留军士面无表情,对此无动于衷。
赵云神情复杂,脸上多少有些惆怅。而王耀,说实话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诚然,那伙计的嘴脸令人不爽,但说的确实不假,现在这时期只涨五成……
还真就是掌柜心善。
没有物价法的年代,米店就是涨五倍又能怎么样,你能不吃饭吗?
开粮店赌坊典当行的,哪个没背景,平民不采取极端手段根本没办法。要吃饭啊,再黑也只能忍,这就是世道。
“别看了。”
轻轻拍了拍赵云的肩膀,王耀报以微笑,温声道:“日后我治下的地区,定不会如此。不说富庶,起码有饭吃。”
赵云听声一怔,旋即重重点头。
他相信主家。
……
来至郡守府,张邈正与门客食饭。
张邈此人,头方颚宽,国字脸。少以侠义闻名,常常帮助游侠们、接济贫困,甚至不惜倾家荡产。故此门下客卿极多,放眼望去,满厅堂的豪侠壮汉。
“阁下可是太原王将军?”
踏入门帘,就闻豪爽之音传来。
王耀定睛一看,就见主位上那魁梧大汉起身,笑着大步迎来。
那人头戴高山冠,显得脑袋看起更加方正,身上一袭夏季朝服没有配饰,给人飒爽利落的感官。而在腰间,那淡金官印随着步伐晃动,也彰显出权威。
从表面上看,这张邈很有卖相。
“正是!”
拱手行礼,王耀微笑道:“久闻张大人之美名,今朝
正好过路兖州。”
“便特来拜访。”
“我观陈留兵卒戒备森严,层层防御严谨有序,正是大人布置的好啊!陈留百姓能有这样的父母官,真是幸事。”
“嘿,近日我也常闻将军大名!”
花花轿子众人抬,被王耀恭维,张邈顿时热切几分。他环望站起的三十来个门客,大声道:“那妖道张角,手下十数万凶恶贼军,正是被王将军献计击溃的。你们往后与乡人们谈及此事……”
“都要为将军扬名!”
“是!”
再次回过头,张邈满面笑容,一把牵住王耀的手,就拉他到主座上同饮美酒。先是自罚三杯,笑曰:“并非是我不信将军,实在是陈留局势危急。”
“我还说将军可率百人随从,可您却孤身入城,着实令我汗颜。”
“邈在这向将军赔罪了!”
连饮三盏醇酒,张邈方脸泛红。
王耀见状,心中颇为赞叹。不愧是名士,身为一郡之守,竟能向自己这个白身罚酒赔罪,张邈倒是名不虚传。
确实是个豪爽大方的。
“耀岂敢受大人赔礼?外兵不入城,本就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大人多虑了。”
斟满一盏酒,王耀也敬了张邈一杯。
后者欣然受下,旋即轻叹:“将军入城,可见沿途百姓骨瘦嶙峋?”
未等王耀回话,张邈再次叹息,忧愁道:“邈身为郡守,却无力守护民众,实为失职也!值此饮酒食肉,也颇感嚼蜡,可并非我无心作为,实是……”
“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耀闻言,当即听出张邈话中之音,索性接话道:“大人何忧矣?”
“无他,游贼太多!”
见王耀如此配合,张邈眸中闪过一丝喜意,当即道:“陈留接连豫州、司隶,又临近冀州、荆州,常有外地贼寇流窜进来,更别说兖州本地也有贼人。东南西北都要防备,可谓是四面楚歌。”
说得稍稍有些夸张,但八九不离十,张邈脸色是真的难看起来。
他痛饮酒水,皱眉道:“本来经皇甫公剿了一道,陈留也就太平些,可大的贼人不多,小的游寇
却遍地都是。”
“现在商队都不经过陈留了,这边缺粮的情况,也由此变得更加严重。”
见张邈停顿,王耀配合道:“既然都是些劫路的小流寇,无有多少战力,那么大人为何不发郡兵将其剿灭?”
“郡兵擅守不善攻。”
说来有些羞愧,张邈还是直言:“我已经组织三次围剿了,但郡城只有两千兵卒。就是加上县城,举全郡之力也才三千人,根本不够包围住郡界。”
“贼人只跑不打,郡兵又都是步卒,无有骑军。只要时间一久,军粮不够,就只得作罢。前三次无功而返……”
“现在县城都不愿意出兵了。”
看着张邈希翼的目光,王耀饮酒,大笑道:“这有何难?我与张兄一见如故,岂能眼见你忧愁而坐视不管?”
“本将麾下三千军士,弓马齐全,自当与兄之郡兵联手,诛灭乱贼!”
“定要还陈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话音落下,满堂喝彩。
张邈攥紧双拳,满面酡红。
他连请求的话语都没道出,王耀竟然就主动提出帮他除贼。如此豪侠之人,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了!两人不过初识,便能出兵为他解忧,堪称义薄云天。
众多未发一言的门客眼冒精光,也顿时仰慕上了急公好义的王耀。
其中几人擅作文章,登时屏息凝神,开始构想顺口的佳句。此情此景焉能不传于外界,作为口口相传的佳话?
爱民如子张孟卓,谈及民情之哀苦,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急公好义的太原王将军,同样怀揣赤子之心。听闻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中,又见仁兄泣涕断肠,当即拍桌、怒吼‘这有何难?兄长勿忧,一切有我!’。
仁义,无私,还豪侠!
多好的佳话啊,受众群体涵盖平民、士人、官吏,还有游侠儿。
搞得好,甚至可以当成戏本!
名士的客卿,从来不是平庸之辈。
一时间,有文采的宾客急不可捺,立刻唤来侍从奉上纸墨,当场构思起来。若是作品能够传遍大街小巷……
他们的地位待遇,也会大大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