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不舍得
第156章不舍得
李主任打来电话, 中国珠宝首饰进出口公司批给孟砚青的那一批翡翠终于到了,孟砚青听了,自然高兴, 过去办理了手续,拿到了提货单。
她把那提货单给陆绪章看, 挺大一批翡翠原石料, 虽说现在官方正经渠道的翡翠原始料并不贵,但是这么大一批, 也是不小的数目, 货的好坏这就很重要。
说白了,如果挑得好, 她能发大财,如果挑得不好, 这生意说不得就要赔本。
这种时候,任凭谁代替自己去, 她都是不能放心的,也只有自己的眼力才能让自己放心。
陆绪章自然也明白, 这时候他其实已经安排差不多了, 年叔特意从云南过来, 到时候他会陪着孟砚青一起过去云南, 再经云南前往缅甸。
除了年叔,陈叔也会跟着过去,有了这两位在, 安全方面倒是不用太担心。
至于聂扬眉那里, 也帮孟砚青打了招呼,那缅共方面的丁英本就是有些势力的人,但凡他开口要护着的, 下面倒是也不敢乱来。
如此一来,理论上来说,陆绪章倒是应该放心,只是心爱的人就这么过去缅甸,终究存着几分不安罢了。
是以帮着孟砚青办理各样手续时,他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谁知道谢阅听到这个,也嚷着要去,毕竟是过去缅甸,缅甸大量翡翠矿场,这都是长见识的时候。
四儿见此,也有些兴趣——本来四儿是万事不知的性子,但现在整天被陆亭笈各种科普,他现在也懂事了,知道“万一有什么热闹就要往前冲”。
陆亭笈当然不甘人后,也想过去“见识见识”。
陆绪章看这样子,只淡淡一句话:“都想去是吗?那就一个都别去。”
他这么一说,可把谢阅急坏了,他知道缅甸好玩,那边有翡翠,还有各种赌石,这种好事他怎么能落下的,他赶紧求爷爷告奶奶的,甚至哀求了家里长辈。
他那张嘴倒是很能说的,说是要去历练一番:“以前那会儿上山下乡的知青不是也都去吗,再说我只是跟着孟老师走一遭学习采风,不去实践怎么行呢?”
“我以后是要做玉石研究的,缅甸是翡翠原产地,我这一辈子如果不实地去看看那边的场口,那永远都是纸上谈兵,永远做不出一点成就来!”
因为这个,谢家人特意给陆绪章打电话,问起来,委婉地表示,让孩子去吧。
陆绪章见此,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谢家人,毕竟云南边远地区,不是繁华都市大香港,四九城里长大的北京孩子去了那偏远地区,少不得吃些苦头,再者过去了边境,万一有个什么危险,那就更说不清了。
他直白地说:“缅甸一带,不是国内,到了那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老爷子一听,却是大手一挥:“绪章,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好了,我会安排好,咱们云南那边有人,这没问题,咱们孩子去了,谁敢欺负!至于谢阅,他想去历练就去历练,这都不是什么要紧大事!”
陆绪章见此,便干脆和谢老爷子大概说了行程,谢家是军人世家,那边的背景和能量自然不容小觑,有谢老爷子这边罩着,他对孟砚青的云南缅甸之旅更添几分放心。
既然谢阅可以去,陆亭笈当然也想去,他有足够理由的,自己的亲妈,凭什么自己不能去,再说他拳脚功夫了得,关键时候顶用,再说他也是要练眼力界的。
如此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陆绪章又和陆老爷子提了声,陆老爷子倒是没意见:“年轻孩子,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一辈子窝家里,没见过风雨,不像样。再说了,就云南,老三在那边不是有熟人吗?”
他说的老三是陆载德,确实在那一带有些朋友,许多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见此,陆绪章也不阻拦。
有陆载德在云南方面的人脉,本身确实也没什么担心的,如今谢家也掺和进去,又有聂扬眉那边的人脉,以及年叔陈叔两位的陪同,加上如今中缅关系的加强,综合来说,基本也没什么太大担心了。
这时候,反倒是孟砚青考虑到种种,想着还是不要带四儿,毕竟那里太过辛苦,他性子单纯,怕万一有个什么不好。
孟砚青和岳大师傅这么商量过,四儿到底是没跟着过去,为了这个,四儿倒是委屈得很,陆亭笈见此,好一番哄着,又承诺给他带礼物,四儿这才作罢。
终于准备妥当,车票都已经买好了,一直到临行前那个晚上,陆绪章自然不舍,两个人好一番缠绵。
事后,孟砚青软绵绵地趴在男人胸口时,突然听到他道:“要不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孟砚青诧异地抬眼,在朦胧夜色中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他已经做了足够的安排,绝对不至于出什么差池,况且还有谢家,在云南方面也有些人脉,总不至于出什么事了。
陆绪章视线落在她脸上,他看到月光照进她的眼睛中,那琥珀色的眸子熟悉而动人。
他抬起手,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发,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怜。
孟砚青便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优雅指骨轻柔穿过自己发间的温存感。
良久,她低声道:“实在不行我就不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陆绪章轻笑了声,笑得清沉而无奈:“想去就去,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用很低的声音道:“我只是有些不舍得罢了。”
云南玉石由来已久,唐朝时云南便是金银宝货之地,出琥珀和瑟瑟,待到明朝时候,云南腾冲有朝廷专门采办珠宝的晋公公官邸,为晋家园,采回的珠宝玉石专供朝廷享用,当时英国人写的《缅甸玉石贸易》一书,更是把云南玉石列为中印中缅通商的重要商品。
民国时候,北京玉器商人千里迢迢过去云南边境赌玉石,拿到上等玉石好毛料运回去北京,时候久了,北京廊房头条开玉器行成了气候,云南的玉石贩子干脆把玉石毛料运来,在廊房头条直接开赌石场子。
孟家做珠宝生意的,民国翡翠大热,孟家于这赌石上自然有人专门著书立说,孟砚青自小研习,倒是知道一些诀窍,借着这个机会,她也想让陆亭笈和谢阅跟着练练眼力界。
这天,孟砚青带着陆亭笈和谢阅,并陈叔和年叔,一行五个人乘坐飞机,从北京出发前往昆明巫家坝机场,抵达巫家坝机场后,先坐火车,后转面包车,辗转抵达了这处边境小城。
这几年,泰国清迈已经是翡翠原石的集散地,从清迈出来的玉石,会运往香港大陆台湾,而运往大陆的,一部分去了广东,另一部分则在云南边境,也就是这处小城了。
经过这舟车劳顿,孟砚青也是有些疲乏了,于是一行人先下榻在当地的招待所。
按照他们的计划,先在云南边境停留几日,把云南首饰公司的配额拿到手,托运回去,之后再进入缅甸境内。
招待所人竟然不少,有各样人等,估计是各地企业派来收翡翠的,操持着各地听不懂的语言,大多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有个别中年妇女,那是跟着自己男人一起来的。
这种情况下,孟砚青这种年轻女性,又实在生得漂亮,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几个人那眼神就往她身上扫。
陆亭笈见此,反感得很,马上站在孟砚青身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谢阅也感觉到了,也紧跟着孟砚青。
其实他们根本不用怕的,小事的话,有陈叔和小王根本不用怕,大事的话,谢家和陆家和当地的机关打好招呼了,那更是说一句的事。
只是到底还是要小心为上。
孟砚青问了下招待所情况,这边条件看起来挺不好,一间房能睡三个人,孟砚青见此,便说要三间房。
陆亭笈却道:“算了,出门在外,省点钱吧,我要和你一起睡!”
啊?
谢阅顿时拧眉,嫌弃地说:“陆亭笈,你多大了!”
陆亭笈脸皮却厚得很,硬赖着孟砚青,很是死磨硬泡的样子:“我想和你一起睡!”
孟砚青无奈地看了陆亭笈一眼,心想这孩子啊……
出门在外变了个性子?
不过当下也没说什么,便干脆要了两间房。
这招待所也是过去留下来的老宅,据说还是昔日总兵的府邸,进去院子后,却见青灰色石砖路和纹路毕露的雕花门窗,也算是古色古香,不过待到他们一上楼,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楼梯年代久远,墙皮斑驳,全都是历史痕迹,楼梯很窄,仅容两个人并行,爬上去的时候,脚底下一踩都是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疑心一脚下去这楼梯都会塌掉。
到了楼上走廊中,大家往外看时,又发现这里风景还不错,紧挨着一处湿地,不远处是青山沃野,甚至还有野鸭白鹭飞过,倒是清雅得很。
谢阅:“这里挺美,又挺旧的。”
就说不上来的感觉。
陆亭笈倒是很看得开:“这就跟我们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肯定是大又好,但年代久了就不好,还是得修。你看我们王府井那大院子,修好了,那才叫好!”
谢阅别了他一眼,心想可就显摆你家大院子吧。
孟砚青指挥:“行了,先瞎白活了,赶紧把东西收拾下,把蚊帐拿出来,没蚊帐咱们都得喂蚊子。”
她是生怕这边不提供蚊帐,或者蚊帐不够干净,特意让大家都带了蚊帐的。
南方蚊虫多,北方人乍来未必适应。
陆亭笈和谢阅听了,忙开始干活,不过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现在天这么冷了,早就没蚊——”
谁知道突然间,一个黑东西嗡嗡嗡地来了。
谢阅眼睛都瞪大了:“这,这是什么?”
像蚊子,可简直蜻蜓这么大!
陆亭笈也是惊讶:“这么大?”
关键现在天都冷了,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蚊子!
孟砚青:“这种蚊子,咬起人了可狠了,简直是喝人血,所以晚上睡觉时候必须挂蚊帐。”
显然两个雄心壮志的小伙子,现在已经被这蜻蜓大的大蚊子给镇住了,他们觉得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这是不同于北京城的世界。
大家赶紧挂上蚊帐,又把行李放好,略做洗漱,孟砚青便说带着他们去吃饭。
本来陆亭笈和谢阅也有些蔫巴了,不过现在一提到吃,马上精神起来,四只眼睛雪亮。
孟砚青见此,忍不住笑对一旁陈叔道:“看他们两个,就跟饿狼一样。”
陈叔是个没什么表情的人,永远是严肃机警的,不过听到这话,眼神也难得有了笑意,道:“年轻人都这样,我年轻时候也很能吃。”
陆亭笈听这话,委屈扁唇:“我饿了嘛!”
他这一说,旁边谢阅嫌弃拧眉:“哎呀,你看你撒娇的样子,跟个小姑娘一样!”
陆亭笈顿时一个眼神过去,凌厉得很:“滚!”
孟砚青:“好了,不闹了,我们先出去吃点好吃的,等晚上时候,还能泡个温泉。”
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这边有火山有热海,据说温泉可以煮鸡蛋。
陆亭笈来之前已经对这边做过功课,知道这边温泉不错,很有些摩拳擦掌了:“好,温泉挺好的!”
当下孟砚青一行五个人出了招待所,这边民居大多是青瓦白墙,还有一些建筑是廊院制四合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山茶花,风格上倒是有些中原一带的风格。
城里街道上随处可见翡翠铺子,这几年改革开放,这里作为翡翠运入中国的第一站,翡翠生意也是风生水起了。
陆亭笈见到这个,眼睛便有些亮了,他想看看货。
他现在有些着迷,看到玉器就想练眼力界。
谢阅看他这样,赶紧拽着他往前走:“先吃饭,先吃饭,不然要饿死了。”
孟砚青带着大家,来到这边一处饭店,看上去应该是国营的,不过客人并不多,进去后,看着倒也还算干净。
大家拿了菜单,这边的菜自然和中原一带很有些不同,两个孩子看着好奇,七嘴八舌点了各样菜。
孟砚青拿着菜单,请陈叔和小王点,两个人意思性点了一道,孟砚青自己又添置了一些。
她觉得南方一般盘子小,怕万一不够吃,毕竟一行人除了自己,其它都是壮劳力,食量都不小。
没多久一桌子菜上来了,有银杏猪肚、赶马肉、酥肉、腊腌菜和火炕干巴等。
其中有一样好玩的,叫饵丝,很长,像极了面条,和手擀面有些像,吃起来绵软筋道,倒是惹得两个男孩子喜欢得很,一个劲还要添。
孟砚青倒是喜欢这里的鸡汤,用火腿和当地的菌菇熬煮的,味道香醇浓郁。
一顿饭吃得大家都满口香,两个小伙子更是吃得心满意足,不过吃到最后,陆亭笈还是感慨:“我觉得这种米线还是不够实诚,要说饿极了,还是得吃咱们北京的炸酱面,或者啃个大馒头也行啊!”
谢阅赞同:“这玩意儿软绵绵的,总感觉不顶饿,幸好有鸡肉!”
孟砚青听着想笑,这两位加起来食量真不小,幸好有钱,不然管不起他们饭!
吃过饭,几个人就在街道上溜达了一圈,这边有一条翡翠街,两边店铺都是做翡翠买卖的,路边各样的货五花八门,也有不少外地来的客商前来挑拣,都是一些老料,有老玉件,花件,耳片,发簪和烟嘴等,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加工后遗留的碎料、弃料等。
几个人这么看着,也在店铺里购置了一些料子,都是还不错的,性价比很高,也有的算是捡漏了。
这么边走边看,过去了当地的翡翠公司,这边翡翠公司的货都是经过公盘运往大陆的翡翠,是外贸部统一调配的,孟砚青拿着手中的提货单,一行人径自前往当地的翡翠公司提货。
不过到了后才发现,还是要等,这边的货都是一批一批的,一来就是几大卡车,这些都由翡翠公司统一调配,孟砚青他们虽然有提货单,翡翠公司也表示可以优先供给她,但依然还是要等。
孟砚青问道:“那我们要等过久呢?”
那经理打电话问了一番, 最后才没办法地道:“大概三五天吧,下一批应该到了,不过也不好说。”
孟砚青道:“可是我听外贸部那边的意思,按说我们来了后就能提货吧?没说翡翠供应不足的事。”
因为只有翡翠进了国内,才能产生指标,外贸部门给她批了,她才能拿到,所以按说她拿到的批文配额,本身就应该对应翡翠实物的。
除非是有人挪用了这些翡翠存货,才会出现拿着配额批文却提不到货的情况。
那经理叹了声:“没有就是没有,我们没有也不能给你变出来啊!”
孟砚青:“那预计什么时候能有?”
经理想了想:“过两天吧,过两天后你再来试试。”
孟砚青:“好,那后天我再来一趟。”
离开翡翠公司后,孟砚青还去拜访了一位李主任介绍的朋友,叫宋老板的。
宋老板倒是一个热心人,也是一个爱说的:“我爸以前就是翡翠玉雕生产合作社的,不过六十年代时候,合作社解散了,我爸就干别的去了,云南这块翡翠玉器加工都停了,这两年这不是改革开放嘛,现在要换外汇,北京哪上海哪,当然也有咱们当地的外贸部门就时常往这边跑,收了这里的珠宝玉器拿出去换外汇,我看这行情可以,就重操旧业,算是继承家业吧。”
“这两年我们翡翠加工起来了,改革了嘛,出口卖得特别好!”
说话间,他带着大家看了看他的店面,主要卖一些翡翠挂件,包括小鱼、寿星、葫芦和手镯等,看得出,生意尚可,主要是有些内地企业会来这里收货,当然也包括一些个体户,那些个体户为了挣到钱,会四处看货,凭着眼力挣钱。
孟砚青问起翡翠公司的情况,这宋老板倒是门儿清,摆着手说:“他们没货,现在根本没货,过几天来货了,到时候大家一哄而上就抢了,不过你们是北京总部那边下的调配单,他们不敢慢待你们,肯定给你们优先供货,但你们得等啊!”
孟砚青:“哦,按说不至于,没货我们怎么会有调配单?”
这个事情就像是会计做账,账目和库房实物应该是对应的,不然就说明里面有猫腻。
那宋老板听着,却是叹了声:“这个我也不好说,我们这里到底是边境,你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们地方的那些事,到了你们北京也不好说,说不明白。”
孟砚青待要细问,但那宋老板有些含糊其辞,孟砚青也就罢了。
估计里面是有些半黑不白的操作,这是不好对外说的。
她便不再提了,反而问起这边的老料。
提起这个,宋老板打开了话匣子:“是,咱们这里在建城之前,就有一条从中国通往缅甸及南亚的商旅通道,既是蜀身毒道,也是茶马古道,同时也是一条玉石珠宝商道,在以前时候,叫宝井路。”
他指了指路边店铺里挂着的各样翡翠料子,道:“从明朝时候这里开始建了司土城,之后大概六百年的时间,每天肩扛马驮的,数不清的翡翠从缅甸拉到这里,这里的老翡翠数量惊人,埋在地下的应该也有不少。”
提起这个,他不无自豪:“咱们这里在玉石翡翠界,叫做‘地下小帕敢’。”
帕敢,是缅甸的一个镇,是缅甸翡翠最为集中的矿区,明朝时候,帕敢场口就以生产高端翡翠而闻名了。
这么聊着,孟砚青也侧面问起来这边有没有大块的翡翠原石,好的,哪怕贵一些也没关系,她想收。
宋老板听这话便笑了:“你看你们就是有钱,北京来的大老板。”
对此,孟砚青笑而不语。
宋老板道:“如果你有心,又有眼力,倒是可以过去看看那边的边境翡翠市场,算是赌石的吧。”
陆亭笈一听“赌石场”三个字,眼睛都是亮了。
孟砚青也是意外,问道:“那得过去缅甸?”
宋老板笑道:“不用,在咱们边境线上,三不管地带,缅甸和咱们镇交界的地儿,这是缅甸矿场办的,但是没走正经路子,反正民不举官不究的,这个也不用进出口公司的配额,咱们就自己随便玩玩。”
孟砚青便多少懂了。
毕竟是边境地带,自然滋生出一些灰色区域,这也是当地老百姓的一种生存之道。
宋老板又道:“除了这种赌石场,还有缅甸的公盘,这个就得办一个边境通行证,就往南边方向走大概几公里吧,就是他们的公盘,其实还是在边境上,去了那里,咱们海关的,还有缅甸军方都在,当场交易当场收税。”
孟砚青自然感兴趣,详细和宋老板聊了聊,问起这赌石场,知道这赌石场是逢二开,比如当月的初二,十二和二十二,一般连开三天,至于那公盘,那个就得办理证件,那就麻烦了。
陆亭笈:“那就是后天了。”
宋老板:“对对对,你们如果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正好我要过去,我打算开着我家这面包车过去。”
孟砚青见此,便谢过了,当下约好一起过去。
又逛了一会,一行人在市场上淘换了几件老翡翠,倒是大有收获。
回去后,本来孟砚青的计划还是美滋滋地泡个温泉,不过看着招待所里各样人等,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自己确实略显惹眼,凡事还是低调。
好在身边陪着这么几个,特别是自己这么大一儿子,简直像保镖一样,她去洗漱,她去喝水,就连她去上厕所,他都要跟在后面,简直亦步亦趋的。
孟砚青见此,想笑:“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啊?”
陆亭笈两手揣裤兜里,一脸懒散而无奈地道:“我看这边不安全,万一被蚊子咬一口,就得大出血!”
回去房间后,略做洗漱,该挂上的挂上,该喷的花露水给喷上,两个房间都着实喷了一遍,关好门窗闷闷蚊虫,这才算勉强放心。
当下母子两个便躺下准备睡觉,这种床其实有点大通铺的意思,很宽大,足足能睡三个人的,如今两个人睡还是很宽松的。
其实开始时候,孟砚青也有点小小的别扭,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体很年轻,而儿子十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不过很快这种不自在就消散了,两个人钻进蚊帐后,先一起把蚊帐的蚊子都找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遗留,这才躺下。
躺下后,其实也并不能安生,耳边可以听到外面走廊的说话声,有男人大声说话,打牌,甚至好像喝了酒,听起来他们都是来收翡翠的。
这种人都是走南闯北习惯了的,胡子拉碴的,说着赌石场,说着最近的大买卖。
门板很薄,声音很容易透进来,这给人强烈的不安全感。
陆亭笈见此,便滚了滚,靠近了孟砚青,低声和孟砚青说话,说起这边好吃的特色菜,还说明天要吃什么什么的。
他声音很低,就是嘟哝着说。
孟砚青便侧躺在那里,笑道:“你要和我一个房间,是不是担心我,不想我一个人?”
陆亭笈有些别扭,不过还是道:“没办法,这边鱼龙混杂,又是边境,还是得小心点。”
孟砚青便笑了,她伸手,把他的胳膊拿过来,抱在怀中:“这样也好,不然外面那么多人,我是真有些害怕的,有你我就感觉好多了。”
陆亭笈:“嗯……不过我怕我睡觉不小心打到你。”
孟砚青笑看他:“没事,你如果敢打我,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了。”
陆亭笈听着,有些无奈地耸眉:“可别踢我,下面都是蚊子!”
两个人这么低声说着话,不知怎么竟然说起他小时候,说他小时候睡觉不老实,踢被子,也说起他小时候睡在他们夫妻俩中间,很会拳打脚踢。
不过他一般都是脚踢陆绪章……
孟砚青提起这个便忍不住笑了:“要不你们父子两个从小就关系不好呢,你总想把他挤走。”
陆亭笈拧眉:“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他马上把我教育了一番,说我长大了,是男子汉,应该独立,让我自己一个人睡。”
孟砚青:“是。”
陆亭笈轻哼:“他就想把我赶走,给我讲大道理!”
可怜他当时年纪小,竟然着了他的道。
孟砚青轻搂住陆亭笈,道:“你知道后来他和我说什么吗?”
陆亭笈想了想:“他肯定叹着气说,这孩子这么缺心眼,该不会抱错了吧。”
孟砚青便笑出声:“你们父子啊……”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也逐渐有些困了。
孟砚青抬起手,轻拍了下陆亭笈的背:“睡吧,明天我们早起。”
陆亭笈被孟砚青这么抱着,隐约有一股清淡的馨香,带着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感。
这让他再次想起小时候那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忍不住蹭了蹭,之后将脸埋在她怀里。
其实他记得,她说的拳打脚踢好像是中午午睡时候,因为他是由保姆照料的,要和保姆一起睡,只有午睡时候,是母亲带着他睡的。
午睡过后醒来,母亲会懒懒地起身,然后在午后的阳光下给他读书,教他认字,之后喂他喝水。
读书的时候,他会调皮地钻到她怀中,偎依在她怀中,听她给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指读。
他就是在她温柔的读书声中学会了认字,然后听她夸自己聪明。
她说:“我们亭笈最聪明了。”
这么一声,之后就化在了风里,成为像梦一样朦胧的回忆。
曾经的他以为,逝去的一切不会回来,可是现在,她竟然回来了,依稀就是他记忆中的年纪,也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埋首在她怀中,汲取着她的香味,依稀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个美好的午后,被香香软软母亲抱着的时候。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睡着的孟砚青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动静。
她竟然无意识地抬起手,轻抚了下他的头发。
陆亭笈:“母亲?”
孟砚青闭着眼睛,带着睡意轻轻呢喃了声:“亭笈最聪明了。”
乍听到这句话,陆亭笈身体微僵了下。
他以为她醒了,但是他静默了很久,才发现,她确实睡着了,刚才的动作,刚才的话,不过是她下意识动作,下意识的一个梦呓罢了。
陆亭笈闭上眼睛,将脸贴着她,感受着她身上香软的气息。
他觉得自己在缩小,从十六岁的少年,退化缩小成三岁的模样,三岁的他,依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赖在母亲怀中,享受着她的拥抱和亲吻,可以和父亲争宠。
他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融化了,融化在甜丝丝的蜜水中,浑身每一处都洋溢着真切的幸福感。
他终于也困了,就在这种甜蜜到不像话的幸福中睡去,临睡前,他低声道:“我也觉得我最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