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你也会怯懦？
“不管尊主想要什么，属下都会竭力为尊主达成。”
他目光殷切，双膝跪地，头虔诚的磕在地上，犹如姜荑的信徒。
“抬起头来。”姜荑道。
他抬起头。
“上前来。”
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复又跪下。
姜荑伸手抬住他的下巴。视线在他脸上流连。
“尊主。”
姜荑仔细瞧他，舞麟至今活了又一千五百年，可修得的这幅肉身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但丝毫不妨碍他的成熟气息。
红唇潋滟，浓密的剑眉，流畅的线条，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更多了些凌厉，给人的感觉沉稳却又不过分硬朗。
是个好看的。
姜荑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他的脸，笑道：“舞麟，本尊在鬼界见过的所有修得人身的男子，唯你最得我心意。”
男人唇角一勾，“属下多谢尊主夸奖。”
这些年面对鬼界之外的人，姜荑总是幻化形态以男声示人。说起来这鬼宫每隔一个星期便会有一群男人像之前那样供她挑选。
鬼界需要鬼尊的血脉，可姜荑是个半仙半魔的体质。与这些男鬼交合，只会加重她身体里的煞气。
她不愿。
若不是境况逼她至此，她也想堂堂正正的在九重天位列上仙。
这八百年来阎罗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挑一些人来她的寝宫。
也算见过无数的美男子了。
姜荑知道，除她以外，舞麟是整个鬼界法力最强的男鬼。
四大部长老无一例外，都认为他是与鬼尊结合的最佳人选。
姜荑等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看着他道：“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做？”
舞麟怔了一会儿，随后答道：“属下会随尊主而去。”
姜荑有些诧异，喃喃重复：“随我而去？”
她若真的死了，鬼尊的位置可就是他的了。
舞麟知道她所想，解释道：“属下很早就说过，属下的命是属于尊主的。”
姜荑根本不在意这个鬼尊之位，不过是她成了半仙而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百鬼游荡，就算没有她，鬼界还有阎罗。
姜荑的手顺势而下，滑到他的喉结处。
鬼界能修成男身的鬼，体型大多健壮，更不用谈舞麟这八百年跟随她一路打斗杀戮。
“尊主……”男人颤了颤身子，欲言又止。
姜荑好不掩饰地嘲讽他的怯懦，少女俯下身，她的气息似有似无在他耳边萦绕，“都说要为我而死了，还不承认喜欢我？”
“属下……”
后面的话被姜荑以吻封缄。
舞麟瞪大双眼，十分震惊。
他知道姜荑为何今日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少年僵直身体，丝毫不敢举动。
少女的身躯从高处的座椅滑下来，少女下意识地接住她的腰身，两副身子就这样紧紧的贴着。
气温在持续升高。
情到浓时，一股外力正将两人突然分开。
姜荑被力量击中，晕倒的刹那，被人接住。
销魑神情复杂，对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舞麟说：“僭越主上，你知道是什么罪名，自去领罚。”
舞麟低头，“是，销魑大人。”
销魑将姜荑抱到床榻上，看着她不省人事的样子，烦躁地叹了口气，抬手将力量运到她眉心的仙印中。
姜荑幽幽转醒。
看到销魑，冷着脸怪道：“谁让你破坏我的好事？”
销魑恨铁不成钢，“姜荑！”
姜荑看他一眼，“你知道的，我每个月都需要男鬼的煞气调和。”
销魑沉着脸。
“十殿帮了我不少忙，若我哪天临死之前还能给他留下一个天赋极强的小鬼作为鬼界的继承人，也算给他的回礼了。”
“胡扯！”
他再也忍无可忍，低声训斥她。
姜荑看他一眼，吩咐人上酒。
销魑扯住她的手腕，“别喝了！”
少女将他的手扬开，“别管我。”
说完他化成流苏光芒流失。
姜荑深夜一个人喝着闷酒。
酒过三巡，意识有些模糊。
“尊主，您不能再喝了。”
一个声音在她前面响起，少女一顿，眯了眯眼。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身高过七尺。
少女已经醉得糊涂，连手中酒杯都拿不稳，刚要抬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还好前面的人伸手接住了她。
姜荑迷糊的摇了摇脑袋，抬头看着眼前人。
那人肤白，一双浓黑的剑眉，上挑的挑花眼眼尾泛着一点红，明明是男人面，细看却一股魅惑相。
姜荑疑惑，眉头紧皱，试探着开口：“瑜珩？”
眼前人没有说话。
姜荑努力保持着清醒，伸出手来妄想推开他，却被人紧紧搂住腰身。
少女微微喘着气，嘴上不饶人，“天界尊神，来鬼界……怎敢如此……不顾礼数……”
那人嘴唇微转，她却听不清。
就这么被人抱着，过了一会儿，她迷雾的眼睛突然出现几滴泪珠，从眼睑下流出。
“瑜珩……瑜珩……你别……别杀我……”
“怎么……我喜欢你你却要杀我……”
“你和暨阳一样！都是想将我当替代品！”
“我倒要看看，你能造出个什么样的我来！”
越说她越哭的厉害，嘴中迸溅出来的除了愤怒的哭诉还有恨意。
眼前这人也不说话，就这么搂着她，任由她控诉打骂。
她忽敢身子一轻，转眼便躺在了床榻上。人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但姜荑听不清。
她浑浑噩噩朝前面施了个法，那人骤然离她只有一条手臂的距离，她起身揪住男人的衣领，与他的呼吸交缠。
“我想要你死！”
“我想要你将我八百年来吃过的苦，加倍体会一番！”
“你高高在上，从来不晓得我们这些蝼蚁的痛苦！”
眼泪流的汹涌，滴入她墨黑的发中，少女抽泣着，胸脯起伏，满面通红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骤感一个温热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柔的摩擦，将她干涸的泪痕擦去。
“没事了。”那人轻声说道。
姜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后来的事也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轮回府外。
两个看门的小兵狐疑地打量着来人。
“劳烦两位，鬼尊手下舞麟求见轮转王殿下。”
那两小兵一听是鬼尊的人，迟疑着开门放他进去。
阎罗正站在法阵中央，一边操控着术法一边研究这什么。
舞麟上前一步，对他行礼：“十殿。”
阎罗回过头来，颇为诧异，“小舞麟，深夜来我轮回府，真是稀客！”
在鬼界，不是鬼尊，没资格跟他堂堂轮转王说话。但府上的人是知道的，轮转王和鬼尊关系甚好，所以将她的贴身手下放进来。
“深夜打扰十殿，是小辈的过错。”
阎罗合上书，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你单枪匹马来找本座，是为了姜荑？”
“是。”舞麟垂下眼眸。
果然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够瞒得过阎罗。
“你想知道什么？”阎罗问他。
舞麟只说了两个字，“瑜珩。”
阎罗差点大笑出来，又觉得不能够失了轮转王的风范。
“原来我们小舞麟也会吃醋，本座认识你八百年，还以为你就是修得一张冰山脸呢。”
“十殿。”
“不过，本座劝你，别插手你主子和他的事。”
舞麟抬眸，问：“为何？”
“僭越。”阎罗肃然。
男人咬了咬牙，“只要能为主上清除障碍，就算僭越又如何？”
阎罗哼一句：“瑜珩是九重天的尊神，岂是你能妄动的。”
他拍了拍他的肩，“别插手姜荑的事，这不值得。”
少年无言攒紧拳头。
“但……”阎罗话锋一转，“你若是想除掉他，也不是没可能。”
舞麟行礼：“求十殿指点。”
阎罗收回手，身躯瞬移到苍穹之巅，朗声道：“回去吧，会有时机的。”
他的身躯消失在原地。
阎罗的收下无声走到他面前。
“王，您可真的要出手帮这个小鬼？”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他爱她，她爱他，你不觉得这样的戏码虽俗套却有趣吗？”
“是。”手下低头。
男人扬手，“去告诉瑜珩，本座愿意将忘川河上的极阴煞气送给他，让他亲自下忘川一趟，”他想了想，强调：“一定要让他亲自来。”
“是。”手下领命。
姜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虽然鬼界的时间缓慢，但姜荑醒来也算不早了。
“尊主。”
舞麟立在屏风外的一旁，安静地等她的吩咐。
姜荑起身披衣，问：“东阚主怎么说？”
舞麟恭敬回道：“东阚主说他愿意今后为尊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姜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略显疲惫，“好，接下来若还有分界不服的，按照此类方法照做就是。”
“是。”
姜荑在桌旁坐了一会，见他未动，“怎的，还有事？”
舞麟抿着唇：“尊主，明日就是您的……”
姜荑一顿，“明日，去忘川下界。”
自从瑜珩在鬼界吃瘪以后，回到尚阖厅。
黑衣瞧他，主上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消沉，他如今的日子反而十分规律。早晨起来，便去给花园里的那颗白玉兰树浇灌灵力，晌午便练练字，晚上看书后就寝。
平静的日子让黑衣预感不详。
毕竟玉兰仙子走了以后，瑜珩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过了。
平静地给人一种无欲无求的错觉，这种错觉让黑衣感到不安。
“黑衣，磨墨。”
黑衣回过神来，拿着墨条细细磨起来。
瑜珩丰神俊朗，狼毫落在宣纸上的自己苍劲有力。黑衣偷偷看瑜珩，他最近的气色又红润不少。
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主子叹了口气。
一个小仙侍就这样闯进来打扰了平静的气氛。
黑衣回头问：“什么事？”
小仙侍冷汗滴进衣衫里，吓的跪倒在地，“神上，后花园里的那颗白玉兰树……”
笔尖一顿，浓黑的磨滴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副好字。
“被两只蝴蝶给损坏了灵根！”
啪挞——
白玉做得狼毫被甩出去，碎了一地。
“神上息怒，神上息怒。那两只蝴蝶非寻常的灵蝶，小仙实在拦不住啊！”
瑜珩走到后花园，发现那两只紫色的蝴蝶依旧在上空围绕着白玉兰树翩翩起舞。
瑜珩随手打下来一只，落到他的指尖上，濒死的蝴蝶最后抖动了一下绚丽的翅膀，瑜珩脑海中出现回音。
“本座将忘川河下界的极阴煞气给你，你亲自来取。”
黑衣追来出来，“主子去哪？”
“忘川河。”
看着前面的岩浆碎石，舞麟主动请命：“尊主，前面的熔岩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属下陪您一同去吧。”
姜荑：“不必，你在此为本尊护法，本尊去去就回。”
姜荑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悬崖。
悬崖下面是安魂湖，是鬼界和忘川的交界处唯一清澈的，蕴含治愈能力的湖水。
为了修为增进，也为了将来身体里的两种力量彻底调和，姜荑每个月的这几天都会来此处泡一泡身体。
只是这湖的位置异常凶险。
舞麟只好在原地开启结界待命。
“你毁了我的树，如今又答应将煞气给我，十殿可还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瑜珩压抑着怒气，眸光阴冷。
“不过是一棵树，本座做事自有本座的道理，上神倒也不必如此动怒。”
相比瑜珩，阎罗就显得很风轻云淡。
他看的破世间一切因果轮回，自然淡漠。
“八百年前姜荑魂飞魄散，替你带走了肃寒兆的魔气，只留下被洗涤后的白色神光。”
他手指一抬，瑜珩胸前的那一缕光丝便显现在空中飞舞起来。
“这缕气息，你总想给它找一个栖息之地，那为何不用这缕气息找一找它真正的主人呢。”
瑜珩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阎罗笑：“瑜珩，你是何等聪明的人啊，竟然也会怯懦？”
看来爱这种情感，真的是一种十分奇妙的东西，比世间任何法术都要玄妙百倍。
它让勇敢者怯懦，让聪明者愚笨，让高傲者卑微，让卑微者自信。
同时，又可以做到让坠入爱河的两人遍体鳞伤。
瑜珩是，姜荑亦是。两人谁也不愿意“退步”。
“我知道她……怨我。”
怨你？
阎罗终于明白为什么姜荑迟迟不肯见他，不肯让步。因为看着他现在这幅低眉顺眼的样子是真的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