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愿意将我的骨髓给你
萧妍姝的手放上姜荑的后颈，努力将唇凑近她的耳朵，“你，你要好好活下去……”
一滴凉凉的泪从姜荑的耳垂擦过。
她极力忍住眼泪，萧妍姝却对着她，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鼻腔里，咽喉里涌出来的血，与她眼角滑落的泪混在一处，“别难过，这……这本来，就该是我的结局。”
叶明远起兵反叛，萧妍姝作为大晋长公主代表皇权将他就地诛杀，而她，应以身正国。
姜荑骤然明白了，为什么在萧妍姝的梦境中，一切都进行的那么顺利。
因为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所以真正的心魔不在梦境中，而在现实里。
她真正的心魔是渴望与自己爱的人能够长相厮守的执念。
然而，执念终归是执念，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在最后一刻，萧妍姝艰难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摊开，与姜荑十指相扣。
“用，用我的骨髓，来完成你最后的目标。”
嘣——
姜荑心理的最后一丝防线分崩离析。
“不可以！我不要！”她冲着萧妍姝大吼，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外落，落到她的胸口，濡湿一片。
她是公主，有着人界最盛的阳气和魂力，虽然比不得仙界的灵物，却也对仙骨的塑造有不小的作用。
萧妍姝颤着手指去打开姜荑腰间的锦囊，从里面两指夹出一张符印，“快，就是现在！”
“我的夫婿是叛军，我的身体，已经不配葬在皇陵里了。”
姜荑闭了闭眼，手中的符印颤动，闪出蓝光，贪婪地吸收着萧妍姝身体的魂气。
萧妍姝闭上眼，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微笑。
下辈子，她愿做草，做花，做蝴蝶，做小猫小狗，再也不要做皇室族亲了。
满脸鲜血，死相极丑。
符印暗淡，回到囊袋。萧妍姝抓着她的手滑落，再没了气息。
她终于忍不住，抱着她的头痛哭失声。
饶是姜荑做梦也没想到，第一个真正关心，在意她的人，竟然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从第一次在国师府相遇，再到后来将暨阳做的云裳錦送给她，她那么信任瑜珩，还是毫无理由的帮她在瑜珩想要杀她时帮她逃离……
瑜珩默默地走到姜荑身边，将外衣的衣角掀起，挡在她的头上。
萧妍姝的身体一点点化作光点，凝聚成一颗五彩的魂晶。
她踉踉跄跄站起身来，一个步伐不稳差点向前栽去，瑜珩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身。
“瑜珩，瑜珩。”
她抽泣着唤他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努力的想去救赎她了。
瑜珩无言。
姜荑攒紧手中那张符印，“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还是改变不了她的命数？”
瑜珩眼眶一酸，将她搂入怀中。
她无数的泪落到他宽大的肩头，打湿了衣料。
瑜珩抬手，慢慢抚着她的后背，试图给她顺气，安慰道：“她的命数本就如此，你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又能改变什么呢？”
姜荑剧烈的抽泣，他听不见她的回答。
萧妍姝死了，这个消息举国震惊。
瑜珩有意为之，对外宣称安瑞长公主是因抵冦叛军为国为民，战死沙场。
大晋皇室知道，萧妍姝死了，年轻的皇帝膝下没有一个皇子，整个大晋即将分崩离析。
萧妍姝不在了，瑜珩还在。
这些天他真正像个凡人一样，为皇帝稳内安外。
姜荑则留在国师府，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门里半步不出。
她日以继日的修炼，废寝忘食，还没有走火入魔却即将到达走火入魔的状态，销魑看了不免担心。
送晚膳的小侍女提着食盒走到门口，轻敲了敲门，将食物摆在地上，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销魑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到门口将饭食递到她眼前，“吃饭。”
姜荑置若罔闻。
“你现在还未达到辟谷的境界，再不进食身体会垮的。”
姜荑收回法术，起床去拿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销魑看着她，无言。
她吃的太急，差点呕出来。
瑜珩打开房门，见她此刻正坐在床边干呕。
他立刻封住了她的穴道，有些怒气，问她：“你这是做什么？糟蹋自己？”
姜荑拂开他的手，回避他的神色。
“你走吧，我还要修炼。”
“修炼？”瑜珩扫视了周围一圈，空气中弥漫着法术因子的气息。
“要修炼也先得把饭吃了。”他说。
姜荑从鼻腔里出了一气，“你也看到了，我并无胃口。”
“那就让厨房熬些清淡的粥来。”
姜荑皱眉，有些不懂为何之前一个对她要杀要剐的人突然会如此关心她。
她不言，准备二次运功。
瑜珩手指一抬，她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个绳索，将她双手缠住。
“你做什么？”姜荑与他怒目而视。
瑜珩坐到她身边，神色放缓了许多，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耐心的问她：“你这些日子里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姜荑盯着他，仿佛要将他望眼欲穿，“极恶障域的结界早就破了，对不对？”
瑜珩面无表情。
“你收集了这么多阴魂，早就知道叶明远吸收了阴魂入魔。”
“你为何不阻止？”
叶明远的命对姜荑对瑜珩来说无关紧要，但叶明远和萧妍姝的命运却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叶明远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阴魂反噬控制了。”瑜珩说。
姜荑冷然一笑。
“所以你故作视若无睹，是想让他当做你收集阴魂的容器，等到今时今日，将猪养肥了再杀。”
“对。”
“你早知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是。”
他的肯定无疑在姜荑的心上留下一记重创。
叶明远的死活他不管，就连萧妍姝，他从小看着她长大，教她文武的，有着尊尊教导之情的学生，竟然也做了他计划当中的陪衬！
她原以为，瑜珩对世冷漠，对人冷漠，将这世上任何视为虚妄，萧妍姝或许会有所不同。
是她天真，竟认为他真的又在改变。
脑海里再次想起萧妍姝梦境里的那个瑜珩。
“请你告诉他，他是神。”
他是神，是庇佑天下的神，而非妖魔。
行径却与妖魔无异！
只有在萧妍姝的梦境里面，那个假的瑜珩才会有一丝改变。
她缓缓像后退去，那么瑜珩，是不会放弃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