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犬神殊途同归的绝路（4）

    后来，成为花都之主的犬神苝欢在错解的恨意中爱了她一百年，每每想起的，都是顾长屏那双不嫌弃污秽的眼睛，澈亮宛如转世的光火，普照他，让杂种狗改头换面，带给他另一种人生。

    “我把我的娘亲给害死了，她是为了生我才死的。”那时嵯峨巍上，少年苝欢抑郁地说：“她如果知道生我会死，一定不会愿意生我了。”

    母犬难产，它本能地破肚而出，狼崽子的天性，没得狡辩。

    所以苝欢知道，后来他遭的罪，全都有因有果。

    害死生母得以苟活，天和命都不该放过他。

    “说什么傻话，这不是你的错。”少女顾长屏十分认真地给他上课，“我和小安的阿娘也是，原本身体一直不好，人们都叫她不要再生小安了，可阿娘不愿意。生了小安病体更重，小安未足月，阿娘就去了。尽管如此，阿娘还是很爱小安，就像爱我，一样多的。苝欢啊，你看看小安，假如娘亲没有生他，那我和你也就没有弟弟了。所以你也是一样的，你阿娘一定是爱你才要生的你，至于难产，这是我们都没法预料的事情，不能怪你的。”

    苝欢那时已经有了人身，却还是软弱，像只小狗，怯生生地盯着顾长屏认真的眼睛，说不出的难过。

    顾长屏看出他的悲伤，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傻了，每个孩子来到世上都有意义的，你也有。”

    苝欢那时想，他活得如此低贱悲惨，他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经历了一百年人间游的椎心泣血后，他只尝到了苦难，这样悲催的一生，意义又在哪里呢？

    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此时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

    他的命运，他到来的意义，从那个阴暗肮脏的臭水沟旁就被决定了——

    单薄的少女，纤细矮小的身体，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出现的那一瞬间，如同拯救的光芒笼罩了他。

    那一刻，他们一样的脆弱，一样的孤立无援。

    苝欢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此时此刻，他终于和自己的主人感同身受了，当日三秋山巅，孤身扛下那些伤痛的顾长屏原来是这样的惨烈。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生途的意义！

    他自己选择的意义——他的使命，他的价值，原来皆绑在一人身上

    焚林漆黑的王山之下，花都的非人族们推翻了新建的大灵斗场，无数非人族被释放，发出响彻天际的呐喊与嘶吼，带着不堪重负的血泪。

    这声音如轰鸣般震荡着苝欢的耳膜，他的身体像个四处漏水的球，温暖的血和生命力一起流淌而出。

    “战吧，逃吧……为你们……自己……”苝欢无声地喃喃。

    焚林的大灵斗场上本来应该发生一场不亚于妖界朝歌城的悲剧，只是顾长屏的奋死抵抗为它们赢得了另外一种机会——一种站着死的机会。

    或许一样的结果会令世人耻笑：左右都是要死，嵯峨巍和那一众东界家主为什么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就像顾长屏所说，嵯峨巍和东界其他世家的血会警醒跪着与虎谋皮的世人——一日不站起来便日日任人宰割！这件事总有人要去做，她顾长屏愿做第一个为此付出性命的人！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遗志啊——

    苝欢恍恍惚惚地感觉到魔王揪着他的衣襟死命摇晃着，可他听不见雪暴说的话，只是感慨地想：原来遗志就是有一个人努力守护你希望你能置身事外，但她死了，她未完成的事业、她希望你避开的事，成了你必须要为她完成的。

    他自己选择的意义，他的使命，他的价值，就是接过顾长屏的血肉，为世界敲响这记警钟。

    然后，犬神终于可以如他所愿的那般，追随着犬主的脚步，与她，殊途同归了……

    “等等我……长屏。”

    【地藏族记载：】

    六洲圣约联盟成立的元年，异界花都之主：世上最后一只犬神，率领花都全体非人族袭击了中原焚林。

    自此，犬神这一血统，灭绝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