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千年遗恨

    叶言学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看着乔施予灰白的温雅面孔，喉头疼得怎么也开不了口。

    一旁无声立着的顾长屏和斑斓无双心中都无比震撼，对人族来说，这段历史早已被掩埋，所以当她们听闻那位救世之主的前尘往事时，除了不可置信的感觉之外，只剩下满心的唏嘘。

    乔施予继续道：“你坐在神树原身下自言自语，你说待你肉身大限将至之时，一定要将这株神木砍掉，把神木火化，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以为你不会走了，可你竟然还要走。你说你想去找一个人，你说你还有心愿没有完成，你说欠了他千千万万，怎么都还不清，你说见过了他，哪怕是只剩一把骨灰，才能安心地吐出最后一口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是魔神或是别的谁……”

    叶言学哑然：“魔神？可魔神慕尧不是神战前就魂飞魄散了吗？”

    乔施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说完这话后你就走了，半个月后你又回到了神界，可刚走到树下就倒了下去，你的肉身快死了，但我能感觉到你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你回到树下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剥下了神木已经被天雷劈得焦糊的树皮，剥皮之痛对于你这么一个只剩一口气的人是怎样的难捱我都感同身受。你用神木之皮亲手创造了一本书，记载着我需要知道的一切，然后将我埋在树下，同时留下了你带回来的一个小匕首，那就是忽栾云平的原身，接着砍掉了神木熙照的原身，失去原身支撑的你很快就会灰飞烟灭，可你撑着一口气，将木灰分成了三份，亲自将这三份骨灰封印在三个无人能踏足的地方。然后你……就那么……消散了。你原本是个想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离开的人，却不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留下了剥皮做成的神书，封存了骨灰。你生于神主温凉的神魄，超脱于三界之外，本应该神魂俱灭完全消散，可不知为什么你却进入了轮回，三百年后我才修出人体，走过你走过的路，开始寻找你的转世。”

    末了，乔施予无比难过地望着他，悲哀地说：“我脱胎于你的皮肉，却从来没有真正懂得过你，也许我只是你浅显的表层——你做了那么多，没稀罕过回报，你不为大义，也不为私情，可矛盾的是，你既是为了神主，也是为了天道与苍生，可你明明早已不在乎这些……你看，我从没懂得过你。”

    叶言学头痛欲裂，乔施予的这些话将他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放大，他想起那个纸扎人曾说过的话，它问——“你找到魔神大人留下的东西了吗？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魔神慕尧留下了什么东西？

    而他，熙照，洗刷诅咒后非要见的人是谁？又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改变主意剥皮埋下了日后的一切？

    “三份骨灰——苍茫山、一半是修罗道炼狱一半是妖界的埋骨地、魔界阴煞之地……我为什么要把骨灰分为三份？为什么要把其中两份都放到极阴煞的凶恶之地？”叶言学死死绞着眉头，“那个纸扎人说我还没有找到被我害惨了的人——伊斯达尔旦那座已经沉没的古城究竟是我的神殿还是囚禁我的监牢？我消失的那五百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临终又去见了谁？我在踏过轮回前许了什么愿望？”

    叶言学眩晕的毛病很久没犯过了，但此刻，这种痛苦到达了顶峰，他蜷缩着身体跪倒在地。

    掠景急忙过来扶他。

    他的脑子里满是尖锐而嘈杂的声音：乔施予悲戚的话语、神主温凉泣血的诘问、熙照撕心裂肺的悲鸣，还有那个纸扎人的怪笑、父上叶正崇的那句当放则放、掠景惊慌失措地呼唤他的名字……这些声音如浪潮般一波盖过一波，将他淹没后，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他仿佛置身一片望不到边的空白中，只听到一句话：

    “能不能不要恨我？”

    是他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