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抵死不休的怨侣（1）

    时间回到七日前，西界大漠之上的城镇：

    暗夜的街巷，算子妖冶的胭脂红袍在月下隐隐散发着死寂的幽光。

    “这世上除了我的亲人就再没人知道的一件事，我现在告诉你——我出生时魂魄里结着一个束灵，那是来自前世的纠葛，前世的我以魂起誓永不原谅！丹砂，怪不得我初见你，心头便涌起无端恨意，这是我要的不原谅，同你生生世世，永不和解。所以——你离我远点！”

    顾长安的嵯峨巍剑抵在丹砂的咽喉，竟然在这大沙漠中带来刺骨的寒意，大抵如丹砂此刻的绝望一般。

    他从不知道西沉死前撕裂魂魄对自己下了生生世世永不原谅的束灵。

    丹砂幽幽地看着顾长安，黑沉沉的独眼里倒映着少年人白净倔犟的面庞，成为算子晦暗眼眸中唯一的活色。慢慢地，这只漆黑的瞳仁竟然闪烁着变成了明亮的金色。

    “你知道怨侣是什么吗？”随着瞳孔的收缩，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冰冷，金属罩遮挡下的残眼竟然流下一道殷红的血泪。

    顾长安被他独眼中迸射出的恨意刺得心脏狂跳，对上这个人的时候，他除了莫名的怨恨还有……无法言说的恐惧，浸透灵魂。

    “我说了你离我远点！”顾长安举着剑外强中干地大吼。

    丹砂抬手，纤长而没有血色的手指抚过他的冷剑，他声线低沉像是某种无情的金属，并不真切地传到顾长安的耳中：

    “怨侣是上天给的命劫，是一种惩罚，给我的惩罚。我曾以为我不会痛，我曾以为我不会在乎……可我错了，很痛、很在乎。”

    顾长安急了，一剑刺出，却被那高大的赤色身影闪避，眼见落了下风他迅速召出灵兽，那代表着他全部战力的灵兽扑向丹砂，却只在一个瞬间就被红衣的疯子粉碎了。

    外结灵兽遭灭，等于顾长安的大半灵力被废，他当即就吐出一口血。这鬼魅般的人倏忽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打掉了他的剑。

    长剑坠地，丹砂高大的身躯倾压过来，少年人尚未长成的躯体单薄，丹砂轻而易举就把顾长安整个人禁锢在了怀中。

    这一刻，算子在黑暗中觊觎了几十年的渴求被填满，那些得不到和已失去，穿过了千年的惩罚，再度回到他的怀抱，他无法克制地摩挲顾长安的骨骼、闻着他身上干净的蓬勃朝气，这些都曾经属于丹砂。

    顾长安的蝴蝶骨锋利得好似刀锋，随着挣扎一下下撞在丹砂的胸口。

    “放开我！你个该死的瞎子！我杀了你——”觉得自己受到侮辱的顾长安像只被激怒的小兽，使尽全力挣扎着。

    “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你说你不会再骗我，可你食言了……”丹砂在他耳边低语，分明占尽上风的人，却只剩下溃不成军的凄惨。

    “我他妈杀了你！放开啊！放开我！你他妈松手！”

    丹砂无视怀中人近乎疯狂的反抗，只能死死抱着他，如果现在把他勒死在自己怀里就可以永远留住这个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可这样没有用，因为他已经试过，并且不止一次。

    “不可能！不能放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唯独自由，你从来没拥有过那种东西！你一直属于我，从你诞生之初就没有变过！”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像一把刀，哪怕顾长安真的不明所以，依然被这句“从未拥有过自由”深深刺中了灵魂深处某些连他自己都不明缘由的逆鳞。

    单薄的少年在这个瞬间失去理智，调转全身的气血与灵力，凝结在眉心，下一刻竟然聚灵爆了出去。嵯峨巍虽然不是以内功立门，却也有着不容小视的内灵，这道爆灵惹得街巷都震了一震。

    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行径让顾长安再一次吐了血，但依然没能让疯了的丹砂松开手。

    红衣算子口鼻中涌出的鲜血滴在顾长安的肩膀上，可他没有松手，仿佛永远不会松手。

    “长安！长安别走……”

    丹砂最终还是像条野狗一样贴着他的耳朵卑微地乞求，他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从上天把这命劫送到他身边起，就心知肚明的事。

    “长安……长安！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我的！”

    他低靡的嗓音伴着热气喷在顾长安的耳畔，使得少年每一根汗毛都炸了起来。

    “啊啊啊啊放手！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放手啊！”顾长安咬牙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但到底身受重伤，此时悲愤交加几乎气绝。更要命的是，他对此时的情景很熟悉——

    身后歇斯底里一时暴怒一时哀求的人，还有他自己昏沉颤栗的身体。

    恍惚中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胭脂红长袍，而身后的疯子动情地叫他——“琥珀”。

    顾长安一阵干呕，从魂魄到肉体都无比排斥这似是而非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