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走错剧情第五十三天
莫栖她们来得稍晚了一些，戏台前面的位置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村民，王屋走在前面，带着莫栖和陈皮朝里面钻去，还没走到戏台，一阵烟雾蔓延开来，震耳欲聋的唱词就在耳边炸开！
“皇王开科举，金殿现吾身。玉皇敕封我，降魔大将军。”1
莫栖定睛看去，那一小方戏台之上，左右烛火昏暗，看不清面貌的老艺人坐在舞台两侧，手里拿了些形状奇怪的古乐器，一位穿着红金二色戏服的高大男子正执着一柄大刀向地上砍去，刀背上的铁环被震得叮叮作响。
突然，那男子一下抬起头来怒视前方，仿佛透过人群直直看向莫栖，莫栖一顿，那男子接着将长刀一收，她这才看清男子的脸，只见那男子的脸上竟带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平添几分诡谲。
“忽闻山寨，窝藏有妖，我去走走——”2
长长的唱词拖着鼓乐声，一下下敲在观众的心头，莫栖心跳微微加快，她不由得屏了呼吸，骤缩的瞳孔死死盯着台上的人。
又是一阵浓烟渐起，台上男子的身影淡去，徒留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在莫栖眼前放大，空洞洞的眼眶后面一片幽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注视，莫栖蓄了力，待那獠牙寒光一闪，莫栖眼神一厉，就要上前冲去！
“栖姐——栖姐？”
陈皮摇晃着莫栖的手臂呼唤道，莫栖一惊，慢慢回过神来，台上的唱词不知道唱到哪一个片段了，烛火被风一吹，将暗处的老艺人的脸庞映照出来，四周仿佛一下亮起来。
莫栖皱了皱眉，警惕地盯着四周，还没说话，就听陈皮说道：“栖姐，别发呆呀，屋子找到位子了，去那边坐！”
莫栖顺着陈皮手指的地方向前看去，只见王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戏台下的木制椅子旁边，正站在那儿冲她们招手，头顶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走吧！走吧！”
陈皮拉着莫栖的手向前走去，莫栖看了眼戏台，跟着她的步伐移动，只是还没等她们走到王屋身边，突然一阵小孩子的叫嚷声响起，莫栖皱了皱眉头，侧头去看。
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集结了一批七八岁的小孩，领头的是一个小男孩，男孩儿脖子上系了一块长长的布，布料拖到地上，被他身后的小男孩举过头顶。
男孩叫嚷着将手里赤红色的面具扬起，边叫边往人群里冲，身后跟着的小孩也跟着一同叫嚷起来。
“哦哦哦！！！大将军！！！”
“身披赤甲戴冠帽，鬼脸壳一戴神鬼开，大将军！大将军！”
男孩的笑意越发猖狂，只是还没等他跑进人群，台下坐着的老人就脸色一变，乱七八糟地吼道：“王小娃子，把脸壳子放起！”
还站在一旁的王屋也是面色一沉，几下冲出人群跑到小男孩身边捏住他的耳朵：“小娃子你干啥子！脸壳子拿出来！”
“不拿！”
小男孩的苹果脸犟得通红，他用力弓着身子将手中的面具向身后举去，左右晃着头想要将王屋的手挣脱开。
“阿姐，放手！耳朵要落咯！”
“放个屁！”
王屋一手拧着小男孩的耳朵，一边示意旁人快将王小娃手里的面具取下来，一边怒气冲冲地说：“你还敢把脸壳子拿出来耍，老爹晓得咯不把你手爪爪打断！”
“哎呀！”
小男孩挣扎了半天都挣脱不了王屋的手，又感觉手中的面具快被旁人抢走，心一横，怒吼一声：“江洋子！接起！”
话音刚落，他右手一甩，手中的赤色面具被高高抛起。
陈皮刚拉着莫栖走出来，还没等她们靠近王屋等人，就感觉眼前一阵黑影闪过，那个赤色的陶土面具就落在了她们面前，左右晃荡几下，从中间裂出一道细缝，发出几声闷响。
那面具和之前戏台上的人所戴的面具有所不同，莫栖垂眸看去，这赤色的面具上刻的是一个笑脸，嘴角扬起的弧度极高，像是被谁用两根丝线牵扯起来，摔裂的细缝从高高翘起的嘴角向上延伸，爬过鼻梁附上空洞洞的眼眶，那眼眶微微向下弯曲，像是在对着莫栖笑。
莫栖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将面具捡起来，还没说话，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去。
“是个女娃娃噻？”
“看样子是个女娃娃，我看不清嗦！”
“完了完了，白做了，这一批要全部重来哦！”
“哦豁，二娃子惨咯！”
“惨啥子！他爹又不得信这些！”
“大叔伯不得干噻！”
莫栖刚将面具捡起来，还没等她还给周围的人，王屋就几步走了上来，尴尬地看着莫栖手里的面具。
“给你。”
莫栖将手中的面具往前一递，想要将它还给王屋，却没料到王屋条件反射地向后撤了一步，莫栖一愣，向王屋投去疑惑的目光。
“额……”
王屋尴尬地挠挠头，头顶上的银饰哗哗作响，那斟酌着道：“你先拿着吧，一会儿大叔伯来收回去。”
莫栖皱着眉，将面具收回来看了一眼，一旁的陈皮在这个时候凑上前来，伸手想要从莫栖手里接过面具：“怎么了？我看看。”
只是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面具，就被王屋一下打开。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陈皮吃痛一下缩回了手。
“唉！莫要碰！”
陈皮捂着手退回莫栖身边，略带惊讶地看着王屋。
王屋一顿，尴尬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
陈皮摇了摇头，默默挨近了莫栖。
戏台上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大家都安静地待在广场上，等待着做决断的人到来，四周蝉鸣的声音越发刺耳。
夜风轻吹，莫栖盯着手里的面具发呆，陶土的面具表层不知道被抹了什么东西，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层温润的光，那黑黢黢的眼眶沉默地注视着莫栖，莫栖心念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将手中的面具举起，轻轻地贴在脸上。
“哗！”
四周哗然之声顿起，莫栖只感觉眼前一黑，接着透过面具上的两个孔，看见远处慢慢走来的老人。
老人面相苍老，已然看不出年岁，身上穿着寨子里常见的短衫，手里杵着根拐杖，杖上雕在王屋家里见过的‘果然’兽，兽头高高扬起，作远观状，兽身伏趴在老人手下，被经年的使用摩擦出一层光滑的质感。
老人佝偻着身子向莫栖走来，却没见他走几步，整个人就出现在了莫栖跟前。
“大叔伯来了！”
四周有人惊叫一声，莫栖回神，皱着眉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老人。
老人也紧锁着眉头，目光烁烁地盯着莫栖脸上的面具，突然，他颤抖着伸出手，速度却奇快，眨眼间便触碰到了面具边缘，像是想要将面具从莫栖脸上拿下来。
莫栖一惊，连忙闪身避过，嘴里下意识地呼唤道：“系统！”
突然！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淡灰色的衣袍从空中垂下，莫栖一顿，怔怔地抬头向上看去，白光渐悄，如墨的发丝轻轻贴在脸颊两侧，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抿起的薄唇，剑眉微蹙，星子般的瞳孔向莫栖看去。
“我在。”
男人的嘴巴动了动，莫栖只听见熟悉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她一下惊醒过来，连忙侧头朝老人看去，却见老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停在原地，莫栖皱着眉，直觉感觉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于是两步走到了老人跟前。
却见老人不知何时早已眼含热泪，嘴里喃喃道：“摘下为人，戴上成神，九十多年了，我终于……”3
莫栖皱了皱眉，老人说的话里含了浓浓的乡音，她只大概听出了个‘神’和‘人’字，还不待她再问，老人突然咳嗽了两下，四周的人才惊起，连忙上前搀扶老人。
“大叔伯？！”
老人摆了摆手，看了眼莫栖，眼底初见时的光像微微淡去，但他却笑了起来，橘皮一般苍老的脸微微拉扯着，他对着周围的子侄说：“扶我回去吧。”
搀扶着他的两个年轻人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莫栖，老人也微微一顿，他侧了侧头，像是在听什么东西，半晌，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接着也将目光放在了莫栖身上。
莫栖被这诡异的目光盯得微微一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见老人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走到她面前。
“女娃。”
老人开了口，笑意已经被他收敛了，只是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几分喜悦，莫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老人点点头，抬起手来指着莫栖脸上的面具，轻声说：“鬼脸壳可以还给我吗？这是村里酬神要用的。”
莫栖一顿，默默抬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递给老人，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接着便抛下众人，佝偻着身子向远处走去。
莫栖抿着唇，看着老人的身子渐渐被黑暗吞没。
一旁的陈皮走上来扶住莫栖，跟着她看老人离去的方向，半晌，她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开口问道：“栖姐，那老爷爷和你说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