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自那一顿饭下来，余湘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那几个脸皮都不要了，一天三餐不落顿准时报道，吃完那盆盆碗碗都不用洗，锃光瓦亮！
余湘自嘲，这哪是来修仙求道啊，明明是承包了个养猪场，这猪还带点菜的！得亏余湘对下厨这事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不然这一天天的奴役童工，谁干呀！
没有余湘想象中高大上的入门仪式，楼司丢给二人一本基础功法，让他们自行摸索，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修行。
余湘只恨自己当初没能好好上语文课，字倒是都认识，凑到一起实在晦涩难懂。
唐鹄鹭到底是土著，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自三天前打坐吐纳时顿悟后，已经开始跟着楼司练习基础剑术了。
“小师妹，你可是不知道大师兄有多恐怖，我如今每天的修习内容就是挥剑整整一万下，这才两天不过，我右胳膊已经粗了一圈了！”唐鹄鹭小脸痛苦皱成一团。
肖秉玕见不得别人说大师兄：“大师兄自习剑以来，每日挥剑万次，风雨无阻。不识好歹！”
罗斯尡剜了一眼唐鹄鹭：“你给师妹说这些做甚！”小心翼翼地去看余湘的脸色，一副怕怕她想太多的样子。
余湘自是不会因为别人进度比自己快就多想的人，笑着指挥三人切肉择菜。
趁她会灶房的功夫，罗斯尡教训起了唐鹄鹭：“师妹引气入体前你少在人面前讲这些。”
唐鹄鹭也觉得是有些不太好，却还嘴硬：“师妹又不是小气的人。”
罗斯尡压低嗓门：“你年纪尚小不知道，女人最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不知怎么想的。”
唐鹄鹭跟着小声嘀咕：“我娘就是这样，说是不生气，回回掐的我爹一身青紫。”
肖秉玕瞧着奇奇怪怪的二人，将凳子一挪，大师兄不让我跟傻子玩。
罗斯尡左顾右盼，神神秘秘的：“就你那二师姐，安静不动时那气质，说是天音阁的仙子不为过吧？”
唐鹄鹭连连点头，脸上泛起红晕：“二师姐自是极好看的。”
罗斯尡一脸你还是太年轻的样子：“你是不知！她幼时长在一户农家，天生力大无穷还极能吃！那户人家实在养不起了，就将她丢山里跑了。”
“师父捡着她时，她正和山里的野猴子打架抢果子吃。师父瞧她可怜，又天生神力，是个体修的好材料，就带回了师门。可你猜后来怎的就走了医修的路子。”
唐鹄鹭此时不知怎么的没了声响。
罗斯尡正讲的起劲，不等他接茬，接着手舞足蹈的讲了起来。
“这二师姐就是个蛮子，同别人切磋时也没个轻重，经常将人弄的断胳膊折腿的。次数多了，师父再不肯替她贴钱贴丹药。她自个儿又赔不起，干脆同师父学了医修的本事，自己给人医治。她如今最善医外伤，就是遇见那些胳膊腿齐根断的，都能给你治的同原来没两样。”
“所以啊，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你二师姐，最好是…”
“最好怎样？”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女声响起。
“最好是有多远躲…多远…”
罗斯尡终于发现不对劲，浑身汗毛炸起，背后也被冷汗浸湿。凭着本能躲过一只带风的拳头，一下蹿到了屋顶。
呔！这师弟也贼没眼色，二师姐就站背后竟也不提醒他一句。唐鹄鹭委屈，自己眼睛都快眨抽吧了！
一阵鸡飞狗跳，罗斯尡被汤沅从房顶追到树梢，从院里追到院外，最后被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锤了一顿。
唐鹄鹭不忍直视，心下也信了平时气质清冷的二师姐曾是个体修的说法了。那一拳拳虎虎生风，拳拳到肉。直锤得罗斯尡连连哀嚎着求饶，毫无反手之力。
毕竟一个丹修怎么斗得过前体修。
余湘搬了个小凳瞧热闹，手里抓了把炒花生，还大方的给肖秉玕分上一半。
汤沅也不是真生气，将人教训一番就同余湘卖惨，说方才揍人消耗太多，师妹可得多煮些好菜给她补补。
余湘免费看了场热闹，自是答应。
院子里，罗斯尡两口吃掉一个鸡蛋，嘴里含糊不清的数落师弟不讲道义，人来了都不给他个暗示。唐鹄鹭自知理亏，任劳任怨的用鸡蛋给师兄热敷。汤沅喝着茶，一个眼神扫过去，二人敢紧坐直身子，安静如鸡。
锅里炖着汤沅指名要的红烧肉。肉是一种看起来像猪，头上却长着犄角的灵兽。有猪肉的质感却没有那股子臊味儿，肥瘦相间，用来做红烧肉正好。
红烧肉算是是余湘的拿手菜，做起来十分熟练，费不了她多少功夫。罗斯尡第二次假装进厨房拿东西时，余湘告诉他只要再焖上一刻钟就能吃了。
罗斯尡满意离去，余湘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出了神。
师兄师姐们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向，就是跟自己一批的唐鹄鹭，在引气入体之后就开始跟着大师兄练习剑术了。她是火灵根，按罗斯尡的说法，最是适合跟他一样走丹修的路子了。
可余湘心里隐隐觉得，这不是她想要的。炼丹需要识灵草仙药，不仅要将药形药性熟记于心，还要会将其淬炼融合。不仅药量比例不能有丝毫差错，火候也相当关键。前几日有幸围观了罗斯尡炼丹炸炉的场面，余湘现在还有些发毛。
毕竟是曾经经历了十几年的科学教育，即便余湘已逐渐接受这个世界的不科学，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无法在短时间抹去。
余湘叹气，要是炼丹能像做饭这般，她也不用这么头大。
余湘心中灵光一现，整个人定住了，像是陷入了沉思，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屋外正在斗嘴的汤沅二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冲进了灶房。
果然，灶膛前的小孩入定了！
楼司也第一时间赶来，布下结界：“我给她护法，三师弟备好丹药。”
罗斯尡手忙脚乱的翻着乾坤袋。汤沅牵挂着结界中的余湘，还不忘关注着灶膛里的火。大师兄来了就可以安心了，小师妹辛辛苦苦炖的肉可不能就这么给烧糊了。
余湘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灶台前忙活着。手腕一个巧劲，一边颠勺一边往锅里加着调味料，大火收汁关火装盘一气呵成。
男人夹起一筷子喂给旁边的小女孩，“做饭其实不必将材料精准到一个数字，同样一道菜，千人千味。等你能做到让食客记住专属于你的味道，就算是出师了。到时候我就能退休，天天钓鱼下棋去喽。”
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肥大的天线宝宝t恤，有些气恼的准备把手里那盘卖相有些难看的菜倒垃圾桶。
男人一把拦住她：“浪费粮食可不行！你做的爸爸都给吃完！湘湘才八岁，你爹我当年可没你这种天分，爸爸相信你总有青出于蓝的一天。”
女孩渐渐长大，厨艺日渐增长，甚至有食客专程前来一尝她的手艺。
男人直挺的背脊却一点点躬起，日渐消瘦，终究是没能实现陪女孩长大，看着她结婚成家的承诺。
余湘像是个旁观者，看着她之前那短暂的一世。许多之前淡忘的记忆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如同看了一场人生的走马灯。她甚至有些记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却记得那句千人千味。
余湘睁开眼，不甚宽敞的灶房里挤满了人，个个都盯着自己。
“师妹总算是醒了！”罗斯尡激动的抱住旁边的人“我瞌睡都快犯了。”
楼司面无表情一把将人推开。
“我大概是睡着了，做了个挺长的梦”余湘有些尴尬，“肉没糊吧…”
罗斯尡塞给她一个小瓶子，“你还顾得上肉？你方才顿悟，现下已引气入体！这是固元丹，快些服下。”
余湘依言服下，心里有些不确定。之前楼司让她打坐感悟，她坐到两腿发麻都没感悟到什么东西，酝酿半晌只憋出个响亮的屁。楼司铁青的脸色她现在还记得。只是做了个梦就成了？她再去想那个梦的内容，却有些模糊了。
罗斯尡咽着口水打断她的思绪：“先开饭？师兄饿的可以吃下两头牛！”
托汤沅的福，那锅红烧肉终究是没糟蹋，糖色均匀油润，浓油赤酱。没等余湘动手，罗斯尡麻利的装盘上桌。
余湘笑着挽留意欲离去的楼司：“师兄也一起用饭吧。”
楼司的住所据说是建在山上，平时也不大下山。除了在云舟上喝过一碗鸡汤，没再尝过她的手艺。之前做饭也想过要不要叫上他，罗斯尡都说师兄不贪口舌之欲，余湘也就没再坚持。
见楼司没有应答，余湘以为他不愿。谁料楼司几步走到桌前坐定，直挺的背脊比余湘见过的兵哥哥还要端正。
罗斯尡有些惊讶，小声逼逼又多了个抢肉的。楼司一个眼神就吓得他闭了嘴。
众人坐下，桌上满满的一大盆，肉色金黄焦红，肥瘦相间，层次分明，鲜香浓郁。一筷子夹上去，颤巍巍的抖动。入口酥软即化，肉质滑嫩，肥而不腻。浸着汤汁的虎皮蛋也吸收了满满的肉香。
没啥墨水的唐鹄鹭只会满嘴好吃，罗斯尡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什么此肉只应天上有，什么得此师妹三生有幸。
一番彩虹屁吹下来他才发现，众人埋头苦吃根本没那个闲工夫说话。就连楼司尝过一块后，也是先往碗里堆了一圈肉才去夹锅里的吃。
罗斯尡自觉失策，连忙加入战斗，为着最后一颗蛋的归属，甚至冒着再被揍上一顿的风险开始同汤沅打起了嘴仗。二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
眼看着马上要要从文斗升级到武斗，楼司一筷子伸了过去。二人熄了火，这位惹不起。只得停战，再斗下去，剩的不多的肉也要没了。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