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棋逢对手
“何谓五子棋?”梁玄还是头一次听闻。
“一人执白,一人执黑,交替落子,谁先将五颗棋子练成一条线,就算谁赢。王上可敢一试?”
梁玄虽然惊讶,但仍坐姿沉稳,将袖子一捞手心朝上指向棋盘,示意宁久微先行。
宁久微也不客气,执黑子下于天元处。
梁玄不加思考,下在宁久微的右边。
宁久微看着梁玄进套了,暗自得意,在不加限制的前提下,五子棋可是谁先行谁必赢。
果不其然,宁久微很快就赢了第一局。
梁玄盯着棋盘陷入沉思,宁久微也不着急,便坐在蒲垫上静静地看着。
过了几息,梁玄便抬起了头,朝宁久微说道:“第一局是孤输了,宁姑娘有问题尽管问吧。”
宁久微单手托腮,看着梁玄深邃的双眼:“我想问,王上您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梁玄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在他过去的十六年里,先王一直高要求地教他文策武功,教导他如何治理国家,他无暇也无心思放在女子身上。
“大概是能理解我的人吧。”
能够陪我在黑夜中行走,伴我统一六国,共看山河远阔,人间星河。
听到这个回答,宁久微不由愣住了,她感觉此时的梁玄浑身散发着萧索和寂寞,甚至没有自称孤,而是我。
不知是梁玄攻势太猛还是宁久微心有不忍,第二局是梁玄赢了。宁久微也没想到梁玄居然聪慧如斯,上手极快,一个不留神竟然被梁玄率先连成五子。
宁久微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说道:“王上有什么要问小女的?”
“姑娘可是来自陈国?”
虽然早知自己的行为很容易引人怀疑,但是没想到梁玄会猜到她来自陈国。
“正是。”宁久微也不扭捏,大方地承认了。
见梁玄表情不善,宁久微连忙补充:“可我并非陈国王族或者贵族,对梁国也无任何恶意。”
并无恶意,为何要掩饰身份。
梁玄平静地看着宁久微,仿佛信了一般,只淡淡地说道:“再来一局。”
来就来,我堂堂华大高材生,从小学开始就在本子上和同学玩五子棋,刚刚必然是大意了。
然而宁久微再次输给了梁玄。
“宁姑娘此次来梁国,所图为何。”
这个问题好回答,宁久微羞涩一笑:“自然是图您。”
梁玄持棋的手停在了空中,眼神晦暗不明,诧异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掩盖。
宁久微失望地发现,梁玄仍旧面无表情,眼中的冷意也没有丝毫融化。
宁久微不死心地盯着梁玄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哪怕一丢丢情绪。
注意力不集中的后果就是宁久微又输了第四局。
梁玄挑眉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宁久微不解,什么什么计划。
难道梁玄问的是自己如何图他的计划。
宁久微突然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棋盘上,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看着梁玄。
梁玄抬起头,四目相接。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映出梁玄波澜不惊的面孔,宁久微看着梁玄,眼中带了丝丝妩媚和情意。
“小女的计划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接近王上,将我的爱意告知王上,并且尽力让王上也能爱上我。”
直白地说就是勾引。
梁玄看着宁久微逐渐靠近的脸庞,隐隐闻到少女独有的淡雅清香,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
这女子当真厉害,在他的步步逼问下仍能沉着应对,还能通过胡言乱语搅乱他的讯问。
宁久微完全没发现自己答非所问,但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大概是梁玄的心境开始烦躁,第五局终于是梁玄输了。
“王上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宁久微睁着灵动的双眼,期待地看着梁玄。
“其狡如狐,其猛如虎。”梁玄不假思索地说道。
年纪轻轻说话滴水不漏,叫他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
什么,梁玄说这话是真心的?
宁久微冷哼一声:“王上,再来最后一局。”
果不其然,宁久微输了。
“最后一个问题了,王上可要想好再问。”
梁玄想问你到底是受谁指使,为何轻易言爱,想问你既姓宁,可是出自镇国公府。
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宁久微,我叫宁久微。”没想到梁玄会问她名字,宁久微很高兴。
“宁,久,微,安能久处低微,”梁玄低着头细细咀嚼。
突然,眼神中迸发出坚定,拍手称道,“好名字!”
宁久微,这正是他一直以来的心中所求。
终有一天,他必将要统一六国,做千古一人。
梁玄一拂衣袖,站起身来:“宁姑娘,孤和你打一个赌。若孤输了,孤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你输了,还请你离开梁国。”
不知为何,虽明知她来历不明,但他并不忍心杀了她以绝后患。
“请说。”论打赌,宁久微还没怕过谁。
“宁姑娘,我国日前吃了败仗,这些日子孤与众臣废寝忘食地商讨下一步对策,宁姑娘若能猜中孤心中所想,便算姑娘赢。”
梁玄笃定即使宁久微再厉害,毕竟才十二岁。正好可以通过此问探明宁久微背后势力的想法。
“一言为定。”宁久微一脸得意。
萧衡取来笔墨,梁玄和宁久微各自将心中所想写在纸上。
此时万籁俱静,两人在院中并排书写,竟有些岁月静好之意。
待两人书写完毕,木桃将两张纸条并排放于桌上。
只见梁玄写的是:厚积薄发。
而宁久微写的是:广积粮,缓称王。
梁玄死死地盯着宁久微的答案,向来清冷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大笑道:“是宁姑娘赢了,孤欠姑娘一个要求。今日本王还有要事,先行离开,改日姑娘想好了可遣人来王宫寻萧衡。”
平日里梁玄总是板着个脸,宁久微还是第一次见到梁玄的笑容,刀削的面庞此时也柔和下来,眼中的笑意更是晃花了宁久微的心,使得心情不由地也跟着好了起来。
难道今天自己的计策奏效了?
萧衡发现自家主子从上林苑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之前笼罩在身上的阴霾感也褪去了不少。
梁玄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酣畅淋漓的感觉了。和平日里与朝臣讨论政事不同,今日被一个小女子猜中了心思,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有人支持自己,理解自己,就连批奏折的速度感觉都更快了。
当晚夜深人静,梁玄在寝宫安然熟睡,梦中终于没有再出现先梁王惨死的画面。
枕旁静静地放着一枚玉佩,衬着清冷的月光显得越发莹润。
不知不觉,宁久微已在上林苑中待了大半个月。
这段时间朝堂上纷争不断,众臣对该派谁出使陈国,是否应该求娶陈国公主而争论不休。
有些大臣卯足了力气要送自家女儿给梁玄,自是不同意傅相的计策。他傅相的大儿子已经尚了公主,当然不会愿意梁玄娶梁国任何世家的女儿为后,所以迎娶公主对傅相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梁玄有时被吵得心烦,也会到上林苑中散心,每逢这个时候,宁久微都会在旁宽慰。
毕竟她知道梁玄最后肯定是要去陈国提亲的。
能知道梁玄来上林苑的消息,也要多亏这段时间宁久微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太后。
太后不是抑郁症吗,药物方面有太医操心,运动方面有春晓术。只是太医嘱咐务必要让太后保持心情愉快,这对宁久微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于是上林苑中的守卫、侍婢,时不时能听到御宿院中响起唢呐、笛子的声音。如果有现代人在现场,必然能听出,这首曲子就是响彻大街小巷的《好运来》。
这些天上林苑中当值的人总有意无意地在御宿院外多停留一会儿,只为了聆听这能让人心情畅快的音乐。
当郑意提着食盒看望太后的时候,宁久微正拉着御宿院中的守卫给太后表演小品。
只见宁久微在院中一瘸一拐地走路,西子也模仿宁久微一瘸一拐地走路,把太后逗得呵呵直笑。
郑意气急。自从她听说梁玄要娶陈国公主后就回家找父亲商量办法,她知道父亲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嫁给表哥,当上王后,好巩固郑家的势力。可是这次的事情连父亲也没有办法,她只好来找向来疼她的太后。
谁知到了太后这儿又看到宁久微这个狐媚子,别以为她那天没有发现她对梁玄暗送秋波,现在连太后对她也和颜悦色。
郑意瞧着宁久微越发碍眼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从哪个池塘溜出来的鸭子,跑这儿搔首弄姿来了。”
“住嘴!满嘴脏话,哪儿还有名门闺秀的样子。”太后虽然不清楚宁久微的意图,但是通过这几日相处,太后能感受到宁久微是真心待人,也确实为了她的身体绞尽脑汁,因此她甚至允许宁久微使用温泉,作为报答。
“姑母~”郑意搂着太后的手臂撒娇道:“表哥难道真的要娶什么陈国的公主吗。”郑意从小就被身边的人灌输,她以后一定会嫁给梁玄,做梁玄的妻子。现在冒出个公主来横插一脚,她自是不甘心。
“上次你表哥来看望哀家时提过这个事情,他告诉哀家文儿主动请缨想去陈国代玄儿求娶。这个事情还不一定成,据说赵国也准备向陈国提亲。不过这些事你个女儿家就不要过问了。”太后虽然疼郑意,但涉及到梁国的大事向来不容含糊。
宁久微听得此话心头一跳,怎么,赵国也有提亲吗。
看来她必须设法和祖父联系,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可不想嫁到什么劳什子的赵国去。
宁久微嘴上说着不想去赵国是为了任务能顺利完成,但是脑海中却总是若有若无地浮现一个身着玄色冕服,面色冰冷的男子。
宁久微向太后告辞后,便回到宜春院找来顾南商议。
谁知回到院子里时,院中却有一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