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许是中午了，菜市场的人流量并不多，有不少摊主陆陆续续将那些菜啊肉啊打包遮盖好，准备收摊。
李亦乐刚打算找个位置开摊，一个头发花白挑着担的老奶奶走过来，看了看他们袋子里的菜，好心道：“你们这个点才来，很难卖出啊，建议去那边的步行街看看，那里人多点，或许还能卖出去。”
李亦乐环顾四周，那些买菜的大婶大叔寥寥无几，的确是错过了卖菜的高峰期，在这里蹲守一下午，也不一定能将菜卖完。
跟老奶奶说了声谢谢，决定转移阵地。
或许是星期日，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潜在客户也多，之前李亦乐在这兼职派过传单，所以知道哪里的摊位最佳，她麻利地拉着苏悦在一个卖棉花糖和卖玉米的中间将菜摆好，这还是她第一次摆摊，第一次当小老板，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她双眼放光地看着路上的行人，就跟看行走的人民币一样，谁都有可能是她的顾客。
苏悦从没做过这档事，一想到要和大妈大爷讨价还价他就浑身不适，满是别扭，蛮令人难为情的，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那真是太丢脸了。
所以他捂着脸，跟李亦乐说了句去那边等她就走开了。
真要上阵，其实她也有点胆怯，可是又想锻炼一下胆量，所以最后她朝他摆摆手，示意一边玩去。
【你可以的！】她暗自鼓劲。
在来的路上，她都想好了广告词——“走过路过别错过，新鲜大白菜来看一看咯喂！”
“自家种的菜，无农药绿色蔬菜！”
“五块钱一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可是想象跟现实终究是有所差别，左右旁边就没见有吆喝的，摆摊的大多是历经生活磨难捶打的中年人，他们黑发中夹杂这不少白发，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皮肤变得黝黑，眼神空洞又麻木，有人来询价就招待一下，见询完价走了就又坐下，早已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
若自己和电视演的那般大声吆喝倒成了异类。
李亦乐热腾腾的勇气刚升起，冒至喉咙的话最后说出口时成了声若蚊蝇的低语：“走过路过别错过，新鲜大白菜……看一看……”
若不是她嘴唇嚅动，恐怕都没有人知道她在说话。
然后她就这样呆呆站着，欲言又止，内心挣扎着，好像有两个小人在里面打架，一时之间难以分出胜负。
这时走来一个打扮时尚靓丽的辣妈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过来，问：“青菜怎么卖？”
“五块一捆。”李亦乐很是局促，表情忸怩。
“哦。”辣妈问完就再看了看其他菜。
期间李亦乐和她对视了几眼，但双方都没有说话，然后辣妈又看了看，就牵着小女孩走了。
走了……
李亦乐望着辣妈的背影，心里直懊悔，刚才应该多挽留介绍几句的——
【别走啊，这里通通五块，全部五块，五块买不了吃亏，五块买不了上当……】
然而她心里的呐喊无人得知。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客户，然而李亦乐就是不习惯与人打招呼，之前兼职多是不用与人多交流的，不管派传单还是送外卖，反正只要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就行。
现在她扭扭捏捏实在不像样，那声音小得别人还以为这个老板有脾气、爱答不理的，然后一单都没有成交。
如此来回几次，李亦乐有些泄气了，怪自己不争气，可又提不起胆量，整个人显得蔫头呆脑的，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就是对面观察了许久的苏悦看了都觉得要看不过眼了。
他雄赳赳地走过去，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立下豪言壮志：“让我来，一个小时卖完这堆菜！”
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能行吗？
李亦乐眼神很是怀疑，他放得下面子吗？
【这糟心的小眼神！】
这下苏悦愣是硬生生给激起了一股不服输的气性，一屁股过去将李亦乐撞开一小步，自己占领中间的位置：“等着瞧！”
随后苏悦用手做喇叭状喊道：“五块钱一捆！全部五块！走过路过别错过了喂！”
这一大嗓门吆喝出去，还真吸引来了一个大婶，这一大捆的只要五块钱，值啊！她眼神飞速转动，心里咕噜咕噜计算着冰箱还能存放多少。
她再次确认：“每捆都5蚊！”
“系呀，阿姨，每捆5蚊，不骗你。”苏悦还伸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随后熟练地掏出一个袋子打开等着她挑，还卖力推销道，“阿姨，你看我们这些菜，都是刚从地里□□的，新鲜得很，刚好今天你碰上，明天我们就不来了。”
“看你年轻轻轻，打扮身光颈靓，不似是卖菜佬哦。”阿姨调侃。
“咁唔系放假在屋企无聊，被阿公踢出来卖菜咗。”苏悦睁眼说瞎话，随口就来。
“哦，原来系咁，你卖这个价钱，不怕回去被你阿公骂啊？”阿姨边扒拉几捆菜塞进袋子边笑着说嘴，“你系唔系隔壁那大学读书啊？”
“系啊，啱好放假嘛，得闲就过来帮下手咯。”苏悦继续推销，“阿姨，我哋咁有缘，咁样，你买六捆，我多送你一捆，一共收你30蚊，掂样？”
“咁好啊，杀你！”阿姨爽快地掏钱了。
“阿姨，多介绍嘀朋友来帮衬啦，我哋就摆一个钟，迟点就收摊啦。”少年热情爽朗，笑得眉目舒朗。
阿姨被他那真诚又殷勤的目光看得老脸一红，恍惚想起今早没梳头发，随意一绑就出街了，也不知道现在头发乱没乱。
阿姨不自在地伸手在耳后别了别鬓角的头发，含糊地“嗯”了声就走了。
李亦乐在旁边看他业务这般熟练，好像买卖过无数次一样，目瞪又口呆：“你之前摆过摊？”
“没有啊，这是第一次。”苏悦伸手比了个“1”强调，看她那不可置信的样子又觉得好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李亦乐点头。
“是不是觉得我很了不起？”苏悦竖起一个大拇指反向指向自己。
看他那嘚瑟样，有尾巴都该翘上天了。
李亦乐撇过头不再回答。
偏苏悦还从中得到了乐趣，这下是彻底放开了，他扯着嗓子朝每个路过的人招手喊道：“走过的靓仔，路过的靓女，都过来看看这靓菜了喂！全部5蚊，通通5蚊，走过路过不……”
说着说着，他突然躲到她的身后：“你遮遮我。”
李亦乐正想着有什么事，就看到两个身影走进，抬起头，原来是李嘉熠和许挽携手而来，他们一脸震惊，问道：“你们在这里……卖菜？”
李嘉熠笑着揪出苏悦：“苏爷你牛高马大的，躲在人家小女生后面，当谁眼瞎看不见呢。”
苏悦见躲无可躲，只得硬着头皮上：“好巧，你们是去逛街？赶紧去，别耽误了时间。”
一心想着赶紧把他们打发走。
“不着急。”李嘉熠难得见他发窘，忍不住想多调侃几句，“苏爷，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接地气，刚才看到你，我还不敢相信这是你呢，想不到，真想不到……”
李嘉熠摇摇头，又接着说：“别人和女朋友逛街买买买，吃吃喝喝，你够别具一格，和女朋友一起摆摊卖菜，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李亦乐在旁听他说得都尴尬了，是她提议卖菜的，现在害苏悦被朋友取笑，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正想辩驳几句，维护一下苏悦的名声。
哪知下一瞬苏悦站出来，一把揽过她的胳膊，似是无奈，语气宠溺：“没办法，我女朋友不爱花钱，就爱带我挣点小钱，持家有道，我也只好陪着咯。”
许挽拧了拧李嘉熠的胳膊，开口缓解气氛：“有什么好笑的？陪女朋友逛街的人一抓一大把，愿意和女朋友摆摊的寥寥无几，我觉得这约会方式还蛮有新意的，下次我们一起试试。”
说着朝李亦乐挤了挤眼。
“就不打扰你们了，回见。”许挽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啊，回见。”李亦乐只感觉一阵清香拂来，眼睛望着她都呆了。
“哎，你等等我。”
一个穿着粉裙的女生“嗒嗒”跑过，接着又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女生追上去。
李亦乐回神，挣脱开他的束缚，说道：“卖菜挺丢脸的，要不你还是在那边等我吧。”
“哪里丢脸！劳动最高荣！我靠自己双手挣的钱丢谁脸了！”苏悦义正言辞地反驳，后又言笑晏晏，“我觉得摆摊还挺好玩的，虽然说看到熟人有点尴尬，但我不还是在适应期，多习惯就好。”
然后他又卖力地叫卖起来。
一个大爷过来挑了棵大菜花又成交一单。
好像不管在何种境地，好的坏的，他都能很快适应。
李亦乐相信，就是大家一起种番薯，他种的都会比别人大些。
“呐，就系哩度，就系呢个后生仔，佢哋菜5蚊一捆，好平噶。”
一个熟悉的腔调传来，紧接着，李亦乐看到刚刚买菜回去的阿姨带着一帮姐妹团“杀”过来，跟沙丁鱼一般涌过来，争先恐后把摆着的菜都抢光了……
就这样，一下子，抢光了……
“我系5蚊。”
“我10蚊。”
“20蚊。”
“后生仔，我买25蚊，再平嘀啦。”
“我唔讲价，都畀我。”
“15蚊。”
……
“冇争啦，一个个排队。”苏悦被淹没在阿姨的叫嚷声中，显得格外渺小。
李亦乐也手忙脚乱地收钱。
“冇啦，冇啦，后生仔，下次出摊再联系我哋买啦。”
有个大妈说着掏出手机要他留号码。
苏悦笑了笑，说：“出完这次摊就不出啦，我还要读书，号码就唔使留啦。”
“咁啊，看你生得唔错，我介绍条女畀你啦。”
“唔使唔使，呢个就系我女朋友。”苏悦赶紧推李亦乐出来。
阿姨又打量了下李亦乐，嘟囔一句：“仲以为系你家姐。”
“女朋友女朋友。”苏悦再次确认。
“咁好啦。”
待阿姨们散去，菜也卖完了。
苏悦呼了一口气，不过看了看手中的钱，眼睛亮闪闪的，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就感觉摆摊还挺好玩。
然后，在苏悦强烈要求下，他们拿着卖菜得到的一百多块找到一家海鲜自助餐，还倒贴了十多块，饱搓一顿后，两人才捂着鼓鼓的肚子打道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