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收网
连山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
整张脸反倒是扭曲在了一起。
一个天性多疑的人,很难真正去相信身边的人。
更容易用自己的阴暗心思,揣度别人。
或许在连山心里,那些女子选择背叛他才合情合理。
忠诚就是最大的羞辱。
“是不是很意外。”
“她们比你想的要忠诚可靠。”
“所以,我替她们感到不值。”
“年纪轻轻就跟了你这么一个浑蛋。”
“在你心里,她们跟二楼鸡笼里的鸡差不多。”
“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见一下段大人。”
“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连山眼中满是怨毒,像一口愤怒的怪兽。
那具庞大的身体,好像随时都可能从软塌上弹跳起来咬段郡守一口。
段和谦打量了许久。
他还是无法把眼前这个四百斤的胖子,跟当年那个小伙计联系在一起。
那个小伙计眉清目秀,还读过书。
怎么会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赌棍。
再者说当年的事已经了结。
他还给了小伙计一点银子生活。
对方为何过去这么多年再怨恨自己。
“你真是当年那个少年吗?”
连山用手撑着身体坐了下来,哈哈笑道:“多年未见,段大人还是风采依旧。”
“可惜我早不是当年那个可怜的小伙计了。”
“当年我们父子在东平郡辛辛苦苦做生意。”
“想着在过两年多攒些钱,就能把铺子盘下来。”
“以后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我爹那人别看整天杀生卤肉,其实胆子小的要命。”
“白天杀完鸡,晚上就要上香祷告。”
“街坊四邻知道他是个老实人,每次过来买肉总是变着法要占便宜。”
“他总对我说生意人要厚道。”
“人生哪有不吃亏的。”
“多吃些亏才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我不是他亲生儿子,那年家里闹饥荒。”
“一村子人都饿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陈大人,你有没有见过被饿死的人。”
“浑身上下只剩余一层肉皮。”
“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人有时候被饿到一定程度,别说树皮草根。”
“连自己的儿女都可能生食掉。”
连山的声音低沉沙哑。
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在讲述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饥荒是古代最容易遇到的一场灾难。
这时候的人大多靠天吃饭。
无论是旱年,还是涝年。
一场自然灾害的降临,就会导致田产颗粒无收。
地方官府自顾不暇,哪有余粮救助所有百姓。
像他这种县令写封奏折,大概率传不到皇帝手里。
即便朝廷接到了奏折又能如何。
“我一路向东乞讨,本想走到京都碰碰运气。”
“听说那里的人,餐餐都能吃上肥肉。”
“连街头流浪的狗,都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吃得要好。”
“走到半路实在走不动了,就遇到了我爹。”
“当时他也刚刚失去了家人,正想到东郡做点小买卖。”
“包袱里有几锭银子,恰巧被我看到”
“于是我就找了机会,偷走了他的银子。”
“跑进附近的赌坊想试试运气。”
真特么是个坏种。
小小年纪偷东西也就算了。
偷到了银子,不是先填饱肚皮。
而是拿着银子去赌博。
有些人的坏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
所谓世道不好,纯属是作恶的借口。
王小七的身世同样可怜。
当初盼儿赠予他一对金手镯。
他也跟连胖子一样选择胡作非为。
哪还有如今的漕帮。
“你们是不是挺看不起我。”
“没关系。”
连山大喘了几口气,显得十分疲惫。
拖着这四百多斤的肉想逃跑确实不容易。
“那天我运气不错,连赢了十几把。”
“如果不是心生了贪念,或许我也能用赢来的钱开间铺子。”
“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陈平笙冷笑道:“你应该知道狗改不了吃屎的道理。”
“这是天性。”
“像你这种人如果从开始就输了钱,或许还能收手。”
“正因为赢了钱,你才更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赌性。”
“我猜想你最后一定输光了所有银子。”
连山仰面朝天,缓缓从口中吐出浊气。
脸上始终挂着回味的笑意。
可能那段人生经历,对他而言才是最美好的。
“陈大人果然了解人性。”
“你说的没错。”
“凡是头次进赌场的人,如果开始便输了钱。”
“他们以后很可能便不敢再赌博。”
“那些烂赌鬼,通常都是赢了不少钱。”
“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所以,就算后面把钱输了。”
“还是会想尽办法翻本。”
“我正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每天赚数不完的银子。”
“让每个新进赌场的人,都能先赢一大笔钱。”
“这些钱可能是他们一年辛苦都赚不来的。”
“我还为他们提供女人,酒水。”
“让他们在银钩赌坊可以尽情享乐。”
“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会带走银子后不继续赌下去。”
赌坊的套路都差不多。
连山的手腕显然比一般人更高明。
换成普通赌坊,像他上次赢了几万两绝对无法顺利把钱带走。
银钩赌坊却能放长线钓大鱼。
不可否认这种办法非常奏效。
人内心的赌性犹如一只嗜血的怪物。
第一次喝到新鲜的血液,以后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婪。
能真正赢一次收手的人寥寥无几。
这何尝不是连山的另一种赌博。
他不需要让所有赌客都回头。
只要捕获到一半以上,便会给赌场带来十倍,百倍的利益。
连山话锋一转道:“出了赌场后,我就发现我爹在门口等着。”
“本想他会狠狠暴打我一顿,或者干脆将我押送到官府。”
“他却一句责备的话没说,带我到了一间馆子吃了顿饱饭。”
“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来东平讨生活。”
“对于我这样一个人,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忽然有人对你关心,总会觉得很温暖。”
“段大人,你觉得我爹会是杀人犯吗?”
段和谦静静聆听着那段往事。
他当初也多方打听过连掌柜的为人。
大体跟连山说的差不多。
“他是不是杀人犯,需要看证据。”
“失火当天只有他去了姬府,而且根据仵作验尸。”
“那些被烧焦的尸骨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砍伤。”
“现在又遗留了你们肉铺的砍刀。”
“本官并未对你爹用刑,是他亲口承认的。”
“这些足以证明他就是杀人凶手。”
萧玉若心中恍然。
她一直都没想通陈平笙如此知道银钩赌坊的地址。
原来跟过去的一宗旧案有关系。
难怪那时离开银钩赌坊,他会去东平卷宗室查阅。
以她听来这桩案子判得没什么问题。
人证,物证,口供都齐备。
段和谦又不是一个昏官,断然不可能诬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