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分牛排

    这家西餐厅刚开不久，门脸比不上大饭店的豪气，但格调十分优雅。临窗而坐，一歪头，就能欣赏瓷湖的风光，水波辽阔，夕阳西下。</p>

    欧阳停车时，温丽萍已经到了，她坐在二楼最好的位置，隔着落地窗同他们打了招呼。</p>

    她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穿一身宝蓝色西服，系一条藏蓝色斜纹领带，容长脸，白皮肤，眼睛不大，但鼻梁高挺，嘴唇略薄。</p>

    五官一般，骨相尚可，衣着搭配得当，有钱人的气场全开。没有韩珠说的那么不堪，可以勉强打个70分。</p>

    温丽萍盯着欧阳和韩珠进了餐厅的门。</p>

    她对面的男子说道： &34;萍姐，这美女真是法医&34;温丽萍道： &34;那还有假，没看和你姐夫一车来的吗&34;</p>

    男子道： “如果我姐夫有钱，而且在京州商界混，我会以为这是他包/养的大明星。”温丽萍乐了，&34;她真有那么好看吗我看比电视里的美女还差点儿。&34;男子道： &34;萍姐你醒醒吧，人家这是纯素颜，懂吗，纯素颜。&34;</p>

    &34;来了。&34;温丽萍朝欧阳招了招手， &34;快坐嫂子这边，让他俩坐对面。&34;“我们先把师父送回去了。”欧阳从善如流，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来， &34;让嫂子久等了。&34;</p>

    温丽萍在她脸上认真端详了一下，笑道： “我们下班也不早，顶多等你们五分钟。”“当老师也很辛苦。”欧阳客气了一句。</p>

    “班主任辛苦，科任还行。”温丽萍指了指对面男子， “这位是我表弟申恒，今年二十三，这家餐厅就是他开的，怎么样，环境还不错吧。&34;</p>

    欧阳道： “特别好。我在湖边兜过风，这一带是整片瓷湖风景最美的地方。”</p>

    申恒自信地笑了笑，单手捋过偏分的秀发， &34;美女眼光不错，这是我挑了很久才选中的地方。&34;欧阳道： “我叫欧阳芮芮，叫我欧阳就行。”</p>

    “欧阳。”申恒重复了一遍， &34;你真是法医吗，还是只当助理，负责拍拍照、化个验什么的&34;欧阳道： “真法医。基本什么都干，师父和师兄主刀，但器官归位，尸体缝合，以及整理仪容都是我的活。&34;</p>

    申恒没说话，薄唇紧闭</p>

    ，似乎需要缓一缓。温丽萍道： &34;这有什么的，你姐夫刚上班的时候，干的也是这些，他们全程戴橡胶手套。&34;</p>

    欧阳善解人意地说道： “嫂子，干我们这一行的，别说一般人不理解，有时候就是我们自己也接受不了。一旦遇上巨人观，我们也会吐，就像前几天烧车那个案子，重案组的同事当时就吐了。”</p>

    韩珠道： “别说马卓研那个新兵蛋子了，要不是师父在，我怕挨说，精神一直紧绷着，不然我也得吐。丽萍我跟你说过吧，我师父为啥不吃臭豆腐。&34;</p>

    温丽萍白了他一眼， “可不许再说了。”</p>

    申恒喝了大半杯水，问道： “奔驰车那案子破了吗”</p>

    韩珠道： &34;不知道，市局接手了，估计案情比较复杂。&34;</p>

    申恒道： “听说是奔驰s320,死的人非富即贵，事情肯定不小。”</p>

    韩珠点点头， &34;大概是。尸体都烧焦了，欧阳从灰堆里捡出来几样个人物品，据说是奢侈品，宝石镶嵌的，咱们这种小地方人都没怎么听说过。&34;</p>

    申恒蹙起了眉头。</p>

    温丽萍道： &34;别聊那个了，怪疹人的，点餐吧，欧阳你吃什么&34;欧阳道： “一份清汤，西冷牛排五分熟。”</p>

    “五分熟!”温丽萍惊讶极了， &34;还有血水呢，你这口味未免太重了吧。&34;欧阳笑道： “嫂子，那不是血水，是肌红蛋白。”</p>

    申恒往椅背上一靠，双臂环胸，目光放肆地落到欧阳的脸上， &34;美女法医确实牛笔，三分熟敢吃吗&34;</p>

    欧阳瞬间明白，这位不是简单的花花公子，脑子绝对够用，已经看出了她的故意，并发起了反击。</p>

    她说道： “三分熟很考验肉的质量。”</p>

    申恒道： &34;这一点你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肉是绝对的好肉。&34;</p>

    欧阳道： “那就三分熟，谢谢。”</p>

    韩珠道： “我要全熟。”</p>

    温丽萍道： “全熟。”</p>

    &34;萍姐，还是我姐夫比较正常。”申恒点评一句，随即叫来服务员， “要四份鱼子酱，一份清汤，三份玉米甜汤，菲力全熟两份，</p>

    七分熟一份。再加一份三分熟西冷牛排，沙拉一大份，豪爵红酒一瓶，就先点这些。&34;</p>

    服务员咬着字眼把菜品重复一遍，见他们没有更改的意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申恒说韩珠正常，欧阳就不正常了，这点儿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p>

    “我们重案组的向组长说欧阳是小变态，看来是有道理的。”韩珠从另一个角度给欧阳解了围，“欧阳，我怎么觉得向组长还挺了解你。”</p>

    欧阳道： “他怎么可能了解我当过卧底的人，心思细腻吧。”</p>

    她知道“小变态”这个绰号，午餐时，向驰当着她的面说的，不全是贬义，隐隐还有夸她的意思。</p>

    温丽萍问韩珠， “我记得你说过，向驰没对象吧，但他好像不是本地人”韩珠道： &34;对，没有，一米八六大个头，特别帅。&34;</p>

    温丽萍看了欧阳一眼。</p>

    &34;萍姐，你就别瞎操心了，他们这种工作关系成不了两口子。”申恒插了一嘴，又道， &34;姐夫，卧底都很牛笔吧，他多大了&34;</p>

    韩珠道： “二十七。”</p>

    申恒道： “卧槽，这么年轻的中队长!他是上边有人，还是特别有能力。”</p>

    韩珠想了一会儿， &34;没人吧，就是因为卧底出色，能力出众，学历也不错。&34;申恒扁着嘴点头， &34;前途无量，前途无量。&34;</p>

    韩珠虽然话多，但该说的一句没说，该回答的也一句没少，非常周全。</p>

    老板点的菜，服务员上的就是快。鱼子酱刚吃完，四份汤就到了，喝上几口，欧阳的三分熟牛排先来了。</p>

    餐盘是蓝色哑光陶瓷，用绿色西蓝花加红色小番茄点缀，牛肉的外表焦香，粘稠的黑胡椒几乎完</p>

    全覆盖了牛肉。</p>

    韩珠疑惑地看着欧阳。</p>

    申恒殷勤地劝道： &34;欧阳法医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34;说话时，他的唇角勾着坏笑，那是一种明显的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p>

    欧阳熟练地切下一块——大厨大概怕客人吃不惯，不但多加了黑胡椒，而且做过火了，至少有五分熟，可即便如此，肉的中间层也是红色的，刀子按上去，隐隐会有红色组织液渗透下来。</p>

    >韩珠也有点受不了了， &34;我现在觉得向组长说的没错，你这丫头就是小变态。&34;</p>

    欧阳不以为意，把肉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肉质柔软，娇嫩多汁，不但没有血腥味，还能品尝到牛肉自身的香气，有一种入口即化的错觉。</p>

    黑胡椒的辣度正好，非常好吃。</p>

    申恒见她一脸享受地把肉咽了下去，还马上切了第二块，佩服地说道： “牛，不愧是变态法医，有点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34;</p>

    这个朋友，交定了——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他举起高脚杯， &34;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常出来玩儿。&34;</p>

    欧阳举杯和他撞了一下，又相继和温丽萍韩珠撞了， “下回我做东，咱吃中餐。”申恒道： “吃中餐可以，但东你是不能做的。”</p>

    温丽萍也道： &34;就是，有申恒在，掏钱这种事轮不到你。&34;</p>

    韩珠正要说点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马卓研的，顿时哀嚎道： “娘诶，不会又出事了吧。&34;</p>

    温丽萍劝道： “不然就别干了，你研究生毕业，做做行政工作也能胜任。”</p>

    韩珠没理他，把手机接了起来。&34;喂，小马。&34;&34;啊有证据了吗&34;&34;招了&34;</p>

    “哦，哦，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惦记了。谢谢小马，好嘞好嘞好嘞。”他挂了电话。</p>

    欧阳问： “毛鑫招了”</p>

    韩珠看了看温丽萍和申恒， &34;你们都听见了&34;二人一起摇摇头， &34;没听见。&34;</p>

    欧阳又切下一块肉： &34;总共就那么点事，我猜的。&34;</p>

    韩珠道： &34;你猜对了，毛鑫招了，简直是神奇!&34;</p>

    欧阳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把肉叉到嘴里，一边慢条斯理地咀嚼，一边试图找到一个理由让毛鑫的招供顺理成章。</p>

    申恒问： “破案而已，怎么就神奇了呢”</p>

    韩珠道： “因为太出乎意料了。”</p>

    欧阳道： “听说双胞胎之间是有感应的，毛鑫在我们面前再能装，没人时也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惊弓之鸟，听到弦响就绷</p>

    不住了&34;</p>

    &34;良心”韩珠摇摇头， “一个处心积虑杀死自己亲哥的人有那玩意儿吗，我对此表示怀疑。&34;</p>

    欧阳也怀疑， &34;不过，还是能解释通的。&34;韩珠的牛排到了，他也切了起来， &34;你怎么解释&34;</p>

    欧阳道： “咱们白天的排查，已经让毛鑫很警觉了，即便他没有良心，也会怕死，怕死就要逃，他是在火车站被抓到的吧。&34;</p>

    韩珠惊讶地看着她， &34;这你都猜到了&34;欧阳微微一笑， &34;这还用猜吗&34;</p>

    其实，并没有那么理所当然，她只是不想当着表姐弟的面说。</p>

    如果毛鑫能把案子做得这么缜密，心理素质肯定非常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便逃跑被抓，他也可以狡辩一大堆，绝不会直接招供。</p>

    会不会是向驰做了什么他能做什么呢</p>

    还是毛鑫确实有良心，或者被抓的那一刻突然崩溃了欧阳在心里划了好几个问号。</p>

    申恒很健谈，除了偶尔油腻之外，没什么大毛病，不做情侣，做个普通朋友没有问题。大家聊得很开心，喝完一整瓶红酒才散。</p>

    回到家，欧阳洗完澡，准备记日记，下笔时又想起了毛磊一案。她思索再三，到底打通了向驰的电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