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随行
听风苑中，黎明第一缕光落在屋檐上，宁静的汤州城又渐渐喧闹起来。
厢房之中，宁嗣音轻声走进去，彼时寂空正在房中榻上盘腿打坐，床上月柳霜脸色苍白尚未醒来。
“寂空大师。”宁嗣音轻声开口。
寂空闻声缓缓睁开双眸。
她逆光站在门口，身影在柔和的光线之中些许朦胧。
他低下视线，手中拨弄佛珠。
宁嗣音走进来，道：“你去隔壁厢房歇息一下吧，都守了一夜，换我来陪着月姐姐。”
“不必。”他淡淡说出。
宁嗣音缓缓坐到椅子上，目光幽幽看向床上的月柳霜。
昨夜送回府中后便找来了汤州城最好的大夫，止住了血也处理好了伤口，可脚上的损伤是永久的，大夫说月柳霜此生恐怕再难站起来。
寂空自己也是大夫，他亦是比谁都清楚月柳霜的情况。
“咳咳……”
彼时，床上传来声音。
二人闻声连忙朝月柳霜而去。
月柳霜缓缓醒过来，看到宁嗣音与寂空都在自己的身边，眼中很是感动，又暗藏深深的伤感。
“月姐姐，没事了。”
月柳霜嘴唇翕动，声音嘶哑：“长天……长天的尸首，在城郊鸢尾地。”
宁嗣音怔住。
白长天……死了。
月柳霜双眸噙泪：“他为救我，一直对蒙面人穷追不舍，却又不敌于他。”
宁嗣音脸色凝重，开口道：“我这就派人去。”
寂空眼中浮现出愧色。
月柳霜看向他，道：“月明，经书可还好？”
寂空目光不敢直视她：“阿弥陀佛，经书安然。”
“你不必自责。”月柳霜轻声说着，“你是大师，乱世之中，百姓们怅然无所依，而你带回来的经书，救世渡人，远比我这贱命更有价值。”
闻言，他目光直直看向她，分外郑重：“众生皆平等。”
月柳霜苍白一笑，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过。
“阿弥陀佛。”寂空亦是转过身去，手中的佛珠拨弄越加快速。
宁嗣音吩咐下人找回了白长天的尸首，他从小是一个孤儿，靠着自己勤劳踏实有了如今的一切，可如今人死如灯灭，一切皆是云烟。
几日后，月柳霜的伤口已然愈合。
宁嗣音命人给她做了轮椅，如此一来便可以下床去到院子里晒太阳。
在月柳霜能下地之后，寂空也带着佛经回到了洛华寺给汤州城百姓讲佛。
听风苑前院中，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月柳霜坐在轮椅上，丫鬟将她推到了院子中央。
“就在这儿吧，我想晒晒太阳。”她吩咐着。
“是。”丫鬟将轮椅停下，然后静静候在一旁。
宁嗣音从名门所回到听风苑，汤州城铺子的一切事务都已经处理好了，如今月柳霜也能够下地活动，是时候要回酉州了。
宁嗣音来到前院，看到阳光之中，月柳霜仰着头闭上眼睛，静静地像是阳光的温度渗入脸庞。
“姐姐。”她轻声唤着朝她而去。
月柳霜睁开眼睛看去，问道：“铺子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
月柳霜自嘲一笑：“如今我这样子随你回去，只怕更给府中添麻烦。”
“不许你这样说。”宁嗣音拧眉，“你是我的姐姐，一家人哪有麻烦之说。”
月柳霜淡淡一笑，眼中依旧是无尽的悲伤。
宁嗣音看向她的双腿，道：“大夫说过，只要坚持用药，每日锻炼，你的双腿还是有恢复的可能。”
月柳霜已然无所谓，道：“罢了，站不站起来，都已经没有意义。”
宁嗣音知道白长天的死给她莫大的打击，若非是寂空大师前段时间日日陪伴，她恐怕早有轻生的念头了。
彼时，二喜缓缓而来。
“东家，月姑娘。”
二喜行礼。
“何事？”宁嗣音问着。
二喜示意两个下人抬上来一个巨大的沉重的木箱子。
“这是何物？”
宁嗣音与月柳霜的目光都被吸引。
二喜上前来，低声对宁嗣音耳语了几句。
宁嗣音眸中满是诧异，余光看向月柳霜。
月柳霜很是疑惑。
宁嗣音挥了挥手，二喜退到一旁。
宁嗣音看向月柳霜，缓缓开口道：“这一箱是……小白留下来的，你是否要看看？”
闻言，月柳霜眼眸动容，沉默了须臾，微微颔首。
宁嗣音示意下人打开箱子。
箱子打开，金光灿灿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这一箱，都是金子。
月柳霜含泪而笑。
她记得，她曾说过他存满了千金便答应同他在一起，这一箱都是他一分一毫攒下的。
离千金还差得远，却也永远都填不满了。
宁嗣音微微叹息。
白长天一番深情，却未等到被接受的时候。
她不知道月柳霜对白长天究竟有多少情，但能够确定的是，在每日的相处之中，白长天在月柳霜心中的分量已然不轻，
二喜道：“东家，月姑娘，白掌柜没有亲人，小的们在处理他遗物的时候，这些钱财不敢贸然处理，所以请二位定夺。”
宁嗣音询问地看向月柳霜，她是唯一有资格做主的人。
“嗣音，这些……”月柳霜声音颤抖，“都捐给难民吧。”
宁嗣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月柳霜声音哽咽：“小白知晓，不会怪我的。”
宁嗣音微微颔首：“好。”
“此生多积福报，来世小白定会出生在一个富贵人家，一生顺遂。”月柳霜用手帕擦拭眼泪，努力控制着情绪。
“一定会的。”
汤州城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完毕。
夏末，空气还残存一些闷热。
听风苑门口，宁嗣音吩咐下人将行礼打包搬上马车。
此番回酉州是定居，所以听风苑的东西大半都要搬走。
这零零散散的，已经转了四辆马车了。
丫鬟推着月柳霜出门，几个下人连忙上前帮忙将月柳霜同着轮椅一起搬下台阶。
彼时，一匹白马由远及近。
众人目光被马蹄声吸引。
只见寂空白衣绝尘，勒马停在了听风苑门口。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袱。
“月明！”月柳霜平静如水的眼眸在看到寂空的时候再次泛起了光。
寂空下马，朝着宁嗣音鞠躬：“阿弥陀佛，施主，请允许贫僧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