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暗境篇·被当口粮
下坠暗境的过程中，体内法力似在被一点点抽离。
愈渐逼近境中地面，身体便愈渐倦怠。
神识也便随之弥散。
封离再度醒来的时候，躺在一片雪地里。
漫天飞雪从眼上掠过，疾驰得像是暴雨，打在人身上很疼很疼……
她瞳仁里沁了融化的雪水，晶莹剔透，微茫无限，有种动人心魄的破碎美感。
入眼上头无边界的净白天幕，看那白雪与之融为一体，听着耳畔呼啸而过的雪风，渐渐回拢神思。
她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疑惑身处何方地段、周围有无威胁。
而是兀自在心里暗叹：暗境里的天，干净得真是毫无杂质，比得上传闻中的此间天水了。
“咳咳咳……”
身上痛感没来由的加剧，封离止不住咳了几声，坐起身来企图调息运转体内杂气，尝试了几次却无效应。
封离：“……”
她不甘心的又聚法了几次。
体内法力毫无波动。
寒风刺骨，想她原身为一只魔狐，体温自热，从不惧严寒，居然也有领略到风雪冻人之意的一天。
恍惚中，她记起九岐曾讲过的话，言说这暗境，能使受刑者法力尽失……
封离垂眸看了眼周身乌红的伤口，并未感受到其中携带的蛇族妖气，那些伤已经形如凡伤。
还真是个怪地方……
她挣扎着起身，花费了十二分的气力才勉强挺直身子。
不得不说，失去法力的身体，宛如块易碎的豆腐，一撞就散。
更别说还是块身负重伤的“豆腐”。
此时此刻，她只觉肺腑像被谁挖出来一样，痛不欲生。
堪比得上昔日化妖堕魔的经历。
原来，凡人之躯的痛苦也是这般难受的……
封离额角疼出细汗，须臾又被风霜冻还，她咬着牙环顾四周，狐狸眼转得飞快。
一眼瞧见白茫茫大地西侧的不远处，有几课零星点缀着的青绿树木，顿时惊喜交叠。
照常理来说，目测不过几里路而已，一界竟还生得个毫不相干的两时出来？
一边过冬，一边过春？
但转念一想，此处非比寻常，或许真有超脱常理之事发生，也未可知。
封离拿定主意，凭她此刻羸弱的身体，可抵御不了当下的境中冰雪。
不论是真是假，她也得搏上一搏。
总好过在原地等死。
“吱呀呀”踩响雪地，她亦步亦趋朝那抹绿色走去，寻找生机。
路刚走一半，狂风掀起她火红的衣袂，薄纱纷乱，艳丽夺目。
五六个黑影腾风而起，蓦地从雪里蹦出三丈高，手持奇形怪状的兵器，纷纷有素地围困住她。
“你便是天界又贬来受刑的罪恶仙神？”
领头的少年人看上去比封离大些，通体雪白，面目姣好，稚嫩五官中侧漏出些许霸气。
大冬天的，他仿佛不知道冷，只穿得半拉白毛半裙，堪堪遮住大腿根，露出大半的身子在外面，冻得白里透红。
少年人深灰色的兽瞳极其明显，封离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友好的眼神。
下一刻，他手中的大刀就已直指她的颈侧：“说！你到底是不是天界来的！”
饶是知道现在处境不利，极有可能命丧于此，封离也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少年王者的非凡气韵勃然迸发。
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认出本尊是天界的杂碎？！”
少年人猛地一愣，眼底收敛了些威胁之意，更多几分古怪：“骗子，我们亲眼看见你从天上掉下来的。”
“若不是天界的罪仙恶神，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封离有些佩服他比自个儿还要厉害些的措辞习惯。
要不是现无法力在身，她定得敲碎这小子敢满口胡言的牙！
胆大包天到居然问她堂堂魔尊是个“什么东西”？！
该打！
该打！
封离神情生动，青白转换，怒气压了又压，终还是被泼天风雪哑了火：“你记好了，本尊可不是什么废物仙神，而是魔界鼎鼎大名的魔尊！”
“……”少年人冷眼看着她倨傲的姿态，压根儿没当一回事，“没听说过。”
“名声能有多大？不还是照样被关在我们暗境这里。”
封离：“……”
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还是把这小子的牙给拔了吧！
暗暗早在脑海里动手了八百回，半晌，少年人吩咐周围几个与他装扮相同的男子走上前将封离绑了起来。
“你小子！干什么！”封离嚷着大叫，一时忘记身上的伤，挣扎着连带血肉崩裂，浸染大片衣衫。
痛得逐渐放缓动作。
“别老一口一个‘小子’‘小子’的，小爷我叫西昊！”少年人把玩大刀在手中转了个圈，飘洒放回背上。
押着封离边走边说：“至于为什么要抓你呢……为了让你死个明白，小爷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我们这里自成一界，不归六界管辖，然而天界的仙神吃饱了撑的，非得将我们这里归于他们来管。”
“外头似乎还有个能够掌管我们这方通向天界结界的仙者。”
“那仙者也不知是从哪里修炼来的，神通广大，还能操控我们世界中的时令天气。”
“每逢犯天规的罪者堕落，但凡有‘加刑’的，必得要施个水火雷、风雨雪的来折磨折磨，不然他们就不高兴。”
“譬如现在，本来一个时辰之前我们这里还是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景象，你一来，顿时狂风大作，暴雪骤降，我们一时不察，全被埋进了雪里。”
“有能力的尚且能够逃出来，没能力的，只有死路一条。”
“你要怪呀，就怪天界那群狗屁仙神，断了我们的活路，如今大雪封山，再难找到吃食，只有委屈你来做我与族人们的口粮了。”
西昊脸不红心不跳地语出惊人。
封离闷了好半天，半个字都没憋出来。
在她的修炼生涯中，从未真的有过捕杀六界生灵，吸取其精血以助修炼的经历。
虽说西昊是为了填饱肚子，但性质都差不多。
毕竟都是吃化为人形的妖魔精怪，同“吃人”无异。
路过几棵青翠树木，西昊驻足停下，一脚踹落上头重叠的白雪。
惊雪“扑簌簌”下坠，汇起地上几个小雪堆。
他指着鲜绿的树叶，细看下去，依稀得见叶片中经脉断裂：“你看，过不了几个时辰，这棵树便会枯死。”
“而这周围的树木有成百上千，它们最后的下场，皆和它一样。”
“彼时目之所及之处，青黄不接，再无半点生机。”
不过短短三句话的时间，西昊伸出的指尖已被积雪裹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