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随心而欲
小狐狸居然真的这么想？
九岐有些讶然，幼年时分冠有战神之名的商瞿舅舅也曾教过他众多功法。
虽说自小凶神命格加身，但意外的是他的修行天资极佳。
万年下来，整个天界都很难找出几个能与之匹敌的仙神。
况且，他既能成为护一方水域的司渊监，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法力低下吧？
难道他看上去那么没用？
九岐堪堪回视她，眸中满是无辜情态：“小君从未说过自身法力不佳……”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是尊上自己以为的。”
封离：“……”
瞧这话说的，还成她的错了？
分明就是他故意隐藏实力！用娇弱的外表迷惑了她精明的眼睛！
封离讶异过后，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心底突然疑云丛生：“天君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自愿入赘魔界？”
“你们天上可从无男性仙神入赘的例子，你倒是开了个先河，就是不知你那高高在上的帝君爹爹，有没有拿你是问？”
两人此时已步入云桥，行至最高点，九岐闻言猛地停下脚步，无言注视着她含笑却意义不明的双眸。
最初与封离的相遇，的确是个意外。
那时他兀自在天上静修，专程寻了个渺无人烟的偏僻之所，岂料煞气徒生，偏偏这次无法自行渡化。
煞气游走五脏六腑，弥漫全身，以致迷乱了他的心智，恍惚间，真身显现，一头扎进云层，坠入下界。
大抵因他龙身比较特殊，并未因煞气积淤而狂暴，只是受到了宛如抽筋扒鳞、炼化元神的痛楚。
濒死之感，或许就是如此。
在他以为必死无疑之际，一只魔狐出现了，念起神魔间的血海渊源，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好处境。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只小狐狸和其他魔族很不一样，居然对他施以援手，救了他的命。
她的好意就像她吻上来的双唇一样炙热，焰火般一路攻城略地，侵占了他隐秘的纯心。
随即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自私念想。
双方有过肌肤之亲，他觉得，那他就应该对小狐狸负责。
但商瞿舅舅好像气昏了头，下界立马就为难了小狐狸，结果越逼越远，那不是他想要的。
在外人眼里，他是个已经失洁的神族，流言蜚语四传，他也自觉无颜面对众神。
好在小狐狸并非无情之人，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
他知道，要放下仇恨与曾经的敌人和解，一定是件痛苦的事。
他不愿意看见小狐狸再次痛苦。
若他入赘就能阻止兵戈，阻止这种感受再度诞生在小狐狸身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亲和他说过，遇见真心欢喜的仙侣，就一定要竭尽全力地爱她，永远不要害怕捧出一颗赤子之心。
九岐：“……”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跟随内心所做的一个决定。
他看了眼身旁近如咫尺的封离。
深埋心底的嫩芽倏然开出朵小花，空洞的废墟里顿时步临如沐春风般的惬意。
原来随心而欲的感受是这样的……
九岐不自觉轻笑起来。
“因那与小君成亲的娘子，是封离尊上。”他轻声说，“饶是爹爹降罪，小君也心甘情愿。”
面对他话语中没来由的笃定，封离听得云里雾里，同他继续边走边问：“关本尊什么事？”
“该不会因着本尊救了你，就以身相许来报答吧？简直就和话本上写的一样荒诞。”
“尊上也觉得荒诞？”九岐有点意外向来开明的小狐狸会说出这种话。
“对！怎么不荒唐？”封离点头，“神魔大战，本尊可没忘。”
“不止你荒唐，本尊也一样……”
话音刚落，轻快口吻秒变落寞。
末了还不忘自嘲一句：“咱俩还真是绝配。”
九岐无言，半点也笑不出来，总觉得小狐狸的话中背负了很多沉重的东西。
但他却看不真切。
两人驻足在天宫金殿阶下，台阶一阶阶地蔓延，像是一眼望不到边。
最上头的恢宏匾额刻有“凌霄宝殿”四个飘逸金字，犹如一方巨石铺天盖地地压来。
封离抬头仰望，眸光幽暗深沉。
九岐察觉到小狐狸情绪的动摇，放轻声色道：“此刻倒还有反悔的余地……”
“反悔？”一听这话，封离来了劲，认定小青龙这是看不起她的胆魄！
“本尊说过，君无戏言！”她哼哼两声，抑制住炸毛的冲动，偏生没能控制好心境，还是有点过于激动。
小长腿跨步一拉，拖着九岐就往阶上跑。
跑过百八十层台阶，宝殿门前“喀嚓”两声兵戈相撞，剑戟阻隔的场面再度重演。
那两个守卫天兵正欲张口判罪，晃眼瞧见妖魔旁边的九岐，大惊失色，迅速收起兵器躬身礼拜。
异口同声道：“参见九岐天君——”
九岐错身上前一步，敛去眸中温情，皮笑肉不笑地回礼：“小君与魔尊奉帝君之命前来，烦请两位通报一声。”
两位天兵偏过头各相觑了一眼，心里古怪：“这……天君有所不知，非是小人们不为天君通传，而是帝君已随众仙神同去了瑶池，当下这凌霄殿中空无一人。”
“可小君收到的口谕……”
九岐话说一半，迷濛的思虑一点点褪变清明，语气沉着地问：“敢问两位，帝君与众仙神去瑶池作甚？”
“听说是又举办了场宴会，请了些受有名箓的各方仙神欢聚。不过昨日有些仙神不能到场，故而推迟到了今日。”其中一个天兵说道。
另个天兵插嘴又道：“天君若想寻到帝君，恐只有前去瑶池了。”
果然。
又是故技重施。
刚刚吞没尾音，九岐脸色一沉，唬得俩天兵慌张地垂眸不敢看他。
封离见他仨个个反应都这么大，心下了然
——据她了解，传言九岐是条怪癖龙，不合群，不喜热闹，不参加宴会。
那地方对于他来说，或许就像她眼中的云嶷山，但凡靠近半寸都会浑身刺挠。
封离：“……”
搞半天黎宿帝君想见的压根儿就不是她这个魔尊，而是他的宝贝儿子。
想来是太过了解他的秉性，才出此下策将他忽悠到天上来的吧？
“天君呐……”封离眼眸微眯，眼尾勾起一条漂亮的弧度，“此刻倒还有反悔的余地。”
九岐一脸错愕地看向她，小狐狸虽没有明说，但他清楚感受到她意有所指。
片时，他就想明白了。
既然他可以暗地里了解小狐狸，反之她也一样可以关心他的事，知晓他不喜聚众的场合。
关心……
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暖意，他面上神情柔和下来：“尊上都不悔来到上界，小君何悔之有？”
“闻说天君从不亲赴任何宴会。”封离坦白。
“确实如此。”九岐笑笑，“可倘若陪小君同去的人是尊上的话，也并非不可参与。”
闻言，两名天兵讶然不已，一时竟忘了尊卑礼仪，光明正大地抬起头来投以震惊目光。
不得了不得了，从不在宴会露面的九岐天君居然亲口说要去赴宴？！
这事儿一旦传出去，天宫里那群仙娥还不得又惊又喜地跑去踏破瑶池的门槛？
两人想罢，纷纷滚下喉头，已经预感到今日的瑶池宴会变得何等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