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界
一狐一龙相觑良久。
封离想起正事来，推开门步入宫内，“嘭”一下摔上宫门，把九岐晾在了外面。
九岐：“？！”
他杵在门口和宫门大眼瞪小眼，心情一下跌入谷底。
不过转念一想，按规矩，他本就是不可随意进入女子闺房的，被甩在门外也无可厚非。
不消片时，封离从中走了出来，他眼眸一亮，正欲问些什么，忽然感到自身灵力感应略有偏差。
凝眸在小狐狸头上观察了一番。
“尊上为何不将小君赠予的簪子戴上？”
他的神情秒变沉稳，再无半点浮躁的悦色。
封离难得见他在自己面前摆出此番姿态，心下虽为奇怪，但并未道明，随口说：“不大想戴。”
头上顶个十座城，不得把她脖颈子压折才怪！
还是放进匣子里锁起来更为安稳，指不定哪时可以用来救救急。
她默默想着，只见九岐卷起牛皮书，放置掌上，摆出一副教书先生的架势：
“尊上允诺过小君，待沐浴更衣之后便会戴上簪子。如今衣身再无尘土，为何不践行诺言？”
离了她奶奶家的大谱。
自个儿戴不戴他送的簪子又如何了？
俗话说，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掌物之权自然到了她的手里，旁人再来多言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封离百来斤的体重，自生有九十来斤的反骨，不乐意之态写满五官，小哼一声，偏过头去。
揶揄言辞刚到嘴边，她恍惚望进天际重峦叠嶂的巍峨群山，犹如一块青黑帷布径自遮蒙过来，眸底划过意义不明的情绪。
“你为何执意要本尊戴上你送的簪子？”封离注视着他的碧蓝双瞳，小嘴一张一翕尽出凶词，“莫不是放了什么东西……”
想加害本尊？
她思忖了会儿，没能讲出后话。
九岐闻言，点点头，老老实实回：“小君将自身的一点微薄灵力输入在了簪中，只要尊上随身携带，小君便可凭借灵力感知尊上方位。”
“凶神命格常会波及小君身侧重要之人，以防万一，才斗胆做下此事，也好时时刻刻护佑尊上的生身安全。”
封离缄默：“……”
此番言辞恳切，末了，单蠢的小青龙还面露欣然地微微一笑，双目澄澈波光不绝闪烁。
封离良心一疼，重重在心底叹下口气。
她才不稀得这看上去身子孱弱、弱不禁风的小青龙来保护她。
区区凶神命格，不足为惧！
但自身的随口一说已经答应了他，常言道“君子重信才能维系人心”，她身为魔尊，失信他人如失天下……
封离此刻厌死了自身这张不能随口许诺的嘴，眉间蹙成一朵繁花：“那你且先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尊上请讲。”
“彩凛珠当属稀罕宝贝，万年才生三颗，你又从何得来？”
封离一双狐狸眼晶亮亮的，打满了鬼主意，此时打听打听门路，闲暇时日也可去往那处碰碰运气。
说不定下组十座城池又到手了！
九岐没料到封离的问题是个无足轻重的，略微怔愣，想想获得彩凛珠的遭遇，没什么不可说的：
“此珠是小君在水域花市的聚源坊买的。”
聚源坊？
有点耳熟。
封离暗忖，闻说此坊中奇珍异宝甚多，交易方式也颇为古怪得很
——有说以命相换的，也有说以身体某个部位相换的，更有说以人七情六欲相换的。
但绝未听说过出钱可买来坊中物品的。
“买的？”
封离脸上爬满不信，照聚源坊的常规，小青龙得出价高到什么程度，才会有人把彩凛珠卖给他啊？
天界又比魔界富裕，还真不知那地是否合适她去走一遭。
眼轱辘一转，她穷追不舍的又问：“出价多少？可有签署正规交易凭据？”
“凭、凭据……自然签了。”九岐说，愈发不解小狐狸所问的内容到底有何深意，但还是一五一十尽数道来。
“那聚源坊的坊主与小君有些渊源，卖下个薄面，只从小君这里取走十斗散碎黄金、十斛落盘玉珠而已。”
对于堆金叠玉的天界和秘宝云云的聚源坊来说，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凡俗物件。
封离大惊，眉间繁花曲折得更加好看，双目溜圆，不可置信张大嘴：“看不出来，天君面子还挺大，竟叫有名的聚源坊坊主亏本卖你颗彩凛珠。”
九岐只是轻笑，不做回答——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可以身外之物相论。
正值两人交谈间，血穹上空惊现一方彩云，上面佝偻脊背的神官按下云头，飞落至地，向两人行过礼。
紧跟着端起官腔，道：“奉帝君口谕，传封离魔尊与九岐天君即刻共同前往凌霄宝殿，不得有误。”
语毕，神官瞥了一眼封离的穿着——水红明艳，薄纱隐透，不伦不类！
眼中轻慢不着掩饰：“魔尊大人，天宫不比魔界，还望尊上将服饰换成符合天界规矩的素雅、含蓄的衣着。”
哈？
怎么天界的家伙都一个臭德行？！
封离咬咬牙，隐有怒火要发，又见面前这厮苍苍白发，万般火气皆化作一声声骨骼脆响，指节捏得泛白。
与之面面相觑片时，身旁的颀长身影赫然挡在她前方，对神官躬身行礼：“小君与尊上俱已悉知，容吾等稍作准备再一同前往。”
神官脸色一变，恭恭敬敬回礼：“既如此，小官便回天上复命了。”
“神官慢走。”
送走神官，封离愠怒的声音响在九岐身后：“你家老爹爹怎么突然想起宣本尊上界了？”
九岐一改淡然，同样不太清楚，只是摇摇头。
看向小狐狸时的神情染上为难：“尊上会去吗……？若不喜其他的服饰，也可不必勉强。”
封离努力消化两人所说的新信息，暗啧一声，这天界麻烦规矩还真多。
纵有不满，又不能无厘头地违抗未来公公的旨意。
况且那神官都亲口告知了，装作没听见就相当于打了上界的脸，终归不太合适。
脑中回想着衣箱里的那些衣裳，封离只觉烦上加烦，声质急躁不少：“去！不过本尊没有你们所说的那种衣裳。”
魔界民风开化，穿着尤为大胆，几万年的民俗发展早已在众者日常生活中根深蒂固。
她就算把整个魔域翻个底朝天，都不一定能找出件像裹粽子似的素净服饰。
也不知这群毛神仙纠结个小问题干什么！
身体发肤那么见不得人的话，干脆拿棉被裹住别露出来算了……
封离想着想着，脑子里的筋猛地抽动，“嘭”一下摔上宫门，又把九岐晾在外面。
九岐：“……”
她进了殿内，直奔顶箱柜，将面上的锦盒装入袖中。
而后翻箱倒柜从箱底摸出匹水红色的绸纱，抛掷空中，起手施法，一缕白光犹如利剪于那绸缎上穿梭裁剪。
一盏茶的功夫，做出件流纱披风系在颈上，美滋滋出了门。
迎面撞上在外等待的九岐，她把双臂垂进披风里，嘴角一勾，笑道：“怎么样？符合你家规矩了吧？”
九岐愣了愣神，眸中倒映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半晌才回过魂来，忙不迭移开目光：“除了色彩太过艳丽外，无可挑剔。”
人和衣都一样。
封离听他说的这话，撇撇嘴：“喜庆日子穿什么素色的衣裳，本尊就要穿红的！”
“难不成你和本尊成亲，也打算穿得像个奔丧的？”
“不不不！”九岐矢口否认，成亲自然得穿正红的新郎服才对，不然不吉利。
见小青龙被逗得反应如此大，封离觉得好笑，心情愉悦许多：“既然天君没意见，那就走吧！”
“等等。”
九岐出手轻牵住她的衣袂，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隐现几缕决绝之色：“簪子，烦请尊上戴好。”
“此番前去天宫，万不可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