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陆窈冷哼了一声，衣袖翻飞，轻纱飞舞。
那个百户瞧得愣神了，再反应过来，想要对着马仁下刀，这才猛然发觉情况不对。
“百户，快点。”
“等什么呢？解决掉这个男的，我们就可以和这个小娘子一起见识见识她的本事了哈哈。”
“就是，你摆着姿势不动是干什么？”
百户身后，几个兵勇在催促他。
片刻后，他们听到百户口中咬着牙发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老子，动不了了！”
几个兵勇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见到马车上的陆窈手再次抬起，衣袖翻飞，这一次，他们看清了，几张黄色的符纸飞出，来到他们头顶。
“我，动不了。”
“我也是……”
几个兵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这个上头指明给了画像要杀的小娘子，怎么会这些神鬼莫测的本事的？
上头压根就没有说过啊！
但凡上面多交代一些，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托大，一动不能动地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小娘子，饶命……”
百户的嘴也动不了，从牙缝中挤出求饶的话，他跟着镇国将军连日胜战，把东启人赶得像兔子一样四下逃散。
终日打雁，总有被雁啄瞎眼的时候。
陆窈扶着马仁伸过来的胳膊，款款下了马车，先关心了一下几个流民汉子的情况，确认都只是受了皮肉伤，这才来到几个不能动的兵勇身边。
眸子轻抬，瞥了眼他们头上的符纸。
定身符，符纸没撤没被雨打湿，他们就得在这里站着。
“这会儿想要求饶了？”马仁上前，一巴掌扇在百户脸上。
刚刚还不可一世大放污言秽语的百户，被扇偏过了脸，那张老脸上，浮起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你们说要见识见识我的本事的，”陆窈笑得很天真，取了百户手中的刀，目光扫过，微凝，“西景的镇国将军让你们来杀我的。”
这几个兵勇的刀上，同样有阿爹亲兵的阴刻印记。
陆窈目光清冷，心底一阵阵寒意咕噜噜地直往外冒，记忆深处，阿爹对自己所有的关心和慈爱，都化成了流淌的毒，侵入骨髓，化入四肢百骸。
“说！”
马仁又是一个耳光扇在当头的这个百户的脸上，刚刚听到他们嘴里那些个脏话，他就差点忍不住了。
王妃这般清贵的人，竟然要忍他们！
“小娘子，饶了我们吧，下次不敢了。”
百户连续挨了两记耳光，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看着陆窈手中的刀，脖子一阵发凉。
“饶了你们？”
陆窈扯了扯嘴角，“你们刚刚拿着刀砍我东启的百姓，可是没有见你们手下留情哦！”
陆窈说完，将手中的刀一抛。
刚刚被他们几个兵勇踹翻在地的汉子接住了，看向陆窈。
不知道不觉间，他们把这个马车上的女子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等着她发话。
只要她说往东，他们就绝对不会往西。
“来，杀了他们，”陆窈说道，“给你们报仇的机会，刚刚他们怎么对待你们的你们就怎么还回去。”
说完，陆窈也不管后续，当先回了马车上，浑身脱了力地斜靠在软垫上，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之前她想着若是顺利过了边境，她就去阳明郡寻个清净的小县城生活，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再想法子和容珺了了一些事。
只是现在，她亲爹要杀她。
陆窈胸口闷着疼，神志也变得有些昏沉，她的丈夫安排人害死了她，还害了她身边的人，她的父亲现在又要杀她……
马车外，传来几声惨叫，而后是人软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一处是她能够容身之地。
西景，不是。
东启，也不是。
恍惚中，她隐约听到外面，马仁安排几个汉子把这几个兵勇的尸首埋了。
“也不知道边境的战事要持续多久，如果西景人发现了这几个人，怕是又要生事端。”
陆窈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容珺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照那些大臣的德行，应该是时候逼他亲征了。
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对上，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陆窈觉得自己累了，放任神志陷入黑沉中。
容珺再次醒来，木然地看着帷帐，许久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主子，可算是醒了，”小五和管家守在一旁，见容珺终于苏醒，赶忙让院正来瞧瞧他身体情况。
一把花白胡子的老院正弯着背脊，上前，轻轻搭了容珺的脉，老眼眯了眯。
“如何？”小五很焦急，王爷在看到王妃腐败尸首的时候，吐血了，就怕身体里留了什么暗疾。
“郁结于心，”院正叹了一口气。
至于是什么让王爷郁结于心，相信他不说，其他人也都清楚。
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王爷就不相信王妃已经没了的事实，一直抱着希望追去，想要把人带回来。
猝然看到王妃已经腐败的尸首，怒急攻心吐血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去开方子，照着方子抓药来吃，一日三副，”院正起身，交代道，“切记，今日不要再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似乎听到了他说的话，床榻上的容珺猛然转过身，强撑起身体，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晚晚呢？”
小五和管家对视了一眼，不敢看容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王爷不会又觉得王妃还活着吧？
“王爷，王妃已经好好地下葬了，”老管家直接回道，不给容珺一点奢望臆想的空间，“王爷节哀，王妃既然去了，就让她好好地去，王爷还活着，也要想想外面跪着的那些朝臣和在边境战事中水深火热挣扎的百姓们。”
容珺撑着身体的手猛然失去了离去，整个人重重地砸回了软枕上，木然地将脸转向里侧。
空洞的黑眸看着自己枕边空荡荡的位子。
那里原本睡着她。
容珺闭上眼，鼻息间，恍惚之间，还能嗅到她身上的馨香，那么熟悉，熟悉到他想要伸手抓住……
“王爷，既然醒来，用了这碗清粥吧。”
老管家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清粥，佐了一小碟的白玉豆腐，躬着身子，在床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容珺回身。
“算了，师父，我们先出去吧。”
小五拉着老管家的衣袖，这种时候，王爷不想吃东西便不想吃吧，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过得去自己那一关才行。
“清粥放在桌上了，王爷一会儿若是饿了，便起来用一些，”老管家也理解容珺，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心下同样不忍，和小五一起，默然出了屋子，反手带上了房门。
老管家抬眼。
屋前的院子里，守着几个朝臣。
在王爷昏迷的这些日子里，这些朝臣轮流来院子里守着。
当然，他们是不管王爷的身体如何，他们眼里，只有边境水深火热的战事。
老管家扯了扯嘴角，笑了下，既有嘲讽，又有叹息。
王爷，真是命苦的孩子，儿时就被当成了太子来严加管教，少年时候失去父皇，青年时候失去挚爱和孩儿。
“管家，王爷可是醒来了？”
见管家出来，几个朝臣立刻就围了上来。
“尚未。”
管家丝毫不露破绽地说着谎言。
就这一次，他不是先帝留下来辅佐王爷的奴才，他只是一个看着王爷长大的长辈，他想要给王爷一些时间消化心头的痛苦。
“这样啊。”
朝臣们失望连连。
“这可怎生是好，王爷要是再不醒来，西景怕是能一路打到京城啊！”
老管家摆出客气的笑，“各位大人也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啪嗒——
屋内的响动打断了老管家的话，他似想到了什么，变了脸色，猛然回身。
他身后的朝臣们各个面露狂喜。
“王爷醒来了！”
老管家没有管朝臣，快步上前，一脚踹开屋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尽裂。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