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倾，散落繁星
夏末秋初，树叶开始泛黄。
道性林缘站在高处，看着星港里的星舰一艘艘离去，往日里热闹的猎鹰学院星能部正在变得冷清。
又是一个毕业的季节。
为什么说又？因为他的妹妹林可可今天就要从星能部里正式毕业了。
当人享受生活时，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的。那场猎鹰小学毕业的庆典仿佛还在昨日。
林缘的脸上露出追忆神色，陪伴妹妹成长的这些年，他过得很开心。
有人说，喜欢回忆过去是衰老的开始。
但其实也可能是因为等不到未来。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林缘自言自语。
他的表情很平静，一直以来，他都很平静。
星主不可怕，文明主也一般，深邃的宇宙才是最恐怖的巨兽。
那场逆行宇宙的伤太严重，至今没有愈合。
每时每刻，有一种无形的吸力像是无数张贪婪的嘴，从林缘的伤口里嘬出本源，融入进无边的宇宙空间里。
而摆脱的办法很简单。
前往外宇宙，只他一人。
所以林缘从来没有去。
“为了一个区区的凡人？可能性之主已经疯了。”这是观测者的评语。
时光源主没有发表什么言论。
观测者这颗大圆球可谓是防御力点满，砸不扁锤不烂。他可没有这么硬朗的身体。
招惹一个疯子，还是个强大至极的疯子！想想都可怕。
因此这些年来，作为群星联邦巡查署的署长，他动用资源抹平了林缘造成的所有麻烦，对兄妹俩的需求都尽数满足。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会选择这样安静地消亡吗？”
老人摩挲着拐杖，盯着脚下庞然的宇宙，心里没有答案。
从来没有一位源主这样消亡过。
……
我是谁？
谁是我？
我要到……哪里去……
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是了，我想起来了！我是幻梦，我被打了，被一位源主打了！
祂是谁？
不能想！不能想！！
泡泡们尖声呐喊，纷杂的念头聚合成一种混乱的魔性。
途经之处，白的更白，黑的更黑，星空染上油画般的色彩，逐渐虚幻消失在迷离的欲念之中。
“疯了！真的是疯了！”
严阵以待的文明主们皱起眉眼。
这意味着来者无法沟通，实在是再糟糕不过。
“早就听说星主·超越者是不弱于文明主的道路，一直没有遇见过。没想到亿载时光后，第一次相遇竟是这种情况！”
“一位疯了的超越者，几十位文明主的化身。呵呵。”
“没有办法了。只能放手一搏。”
文明主们不可能任由幻梦行动，污染他们的星域。
这是在破坏他们国度的根基，会严重阻碍他们接引本体降临的计划。
正在观摩学习各位文明主手段的林缘忽然感觉身体一轻，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头上的符纹柱竟然缩了回去。
不但如此，之前加持在他身上的力量也被回收了。
“怎么回事？文明主也会出尔反尔？”林缘惊讶了。
哪有给出去的甜头还要拿回来的道理，就不怕星主们造反吗？
林缘翻了个身，眼睛瞅了瞅四周，主要是想看看星轨内圈的反应。
令他意外的是，那里很平静。反倒是星轨外圈的年轻星主们互相窜访，意志交流间充满疑惑和不满。
“你怎么还躺着啊？现在连口汤都没得喝啦！”
青藤星主火急火燎地降落在林缘的星辰上。
结果，后者依然悠哉游哉地躺在椅子上，看不见焦急。倒是身侧探出了枚好奇的小脑袋。
“急有用吗？”
林缘直起上半身，双手一摊，无奈说道。
难道他还能冲出去给文明主们两个大比兜，让他们回忆起会议精神？告诫他们要遵守承诺？
他又没失了智。
“我们直接走吧，一拍两散。奇异界这么大，去其它地方一样快活。”青藤星主说道。
随后，他又加密向林缘传讯，“这不是普通的事件。我内圈有人，说文明主们的王座都在崩塌！要出大乱子！”
林缘一愣，随后歪了歪头，果不其然在青藤星主身后看见了好几道躲躲藏藏的身影。
“呃，其实自由也挺好的。”被林缘瞧见的星主们略带尴尬地走出来。
“青藤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底子太薄，和老星主差距很大。趁着现在还没乱，得赶紧走！不然要遭殃！”一位星主说道。
显然是想将林缘拉入团伙，大家一起逃离这里。
林缘面容变得严肃，立即动用东道主权限从更高的角度来观察心灵界海。
文明主们开辟的星域国度横跨数千光年，此刻却一片混沌，无法看清内部模样。
林缘又收回视野，这时他发现星轨内圈并非平静，而是如死水般压抑地死寂。
一种紧张的氛围在蔓延，让星轨中圈的星主们开始躁动。
正在这时，上方星空传来惊雷般的轰鸣，巨人头颅的天灵盖瞬间粉碎。
林缘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倒飞着远去，泄露的能量在空中摩擦出绚丽的极光。
“猎鹰冕下！”
众星主惊呼，内心感到一阵惊悚。
从极高处又接连飘落下声声暴喝。
“星罗法度！”
“幽死域！”
……
斗转星移，辰宿列张，千万恒星被拉伸成为火网，整片星域反覆倾轧而下。
“所有都是假，所有都是梦！”
与此同时，平淡却暗藏魔性的声音同步震荡，模糊了事物的界限，超越了所有规则。
两者力量碰撞的瞬间，起初是耀眼的光，随后是长久的黑暗，连规则都被蒸发成空。
等到星主们恢复了感知，星河已经沉沦，界海上一片废墟。
星空巨人烧成了烟，上千颗星辰载着星主悬浮在空中。
前方，几十道身影顶天立地、萦绕秩序符纹。
下一刻，无数符纹金沙洒落，诸位文明主的身躯开始崩塌。
长空文明主疲惫的声音缓缓道：
“我已尽力，奈何只是化身。”
“虽然只是化身，文明主的威严也不容冒犯。那无名超越者剩下的不多脑子也被我们打坏了。”
冥幽文明主神情淡然，在身体消散的最后，看向了高空的通道。
如今的的通道在不断开拓后，已经足以承载他们更多的力量过来。
不过一个化身而已，之后再派一个过来就是。
可超越者的脑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找回来了。
这波换血可以接受。
一些文明主开始向自己嫡系的星主交待以后的事项，比如怎样加速他们回归。
猎鹰文明主则活动着仅剩的头颅，他看了看衰老、燃烧和流风，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边角的林缘身上。
他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说些什么，但一个泡泡从界海里升起，钻进他的脖子，冲破他的头顶。
接着是十个、百个……千万个……
在被群殴以后，幻梦彻底陷入了迷失。现在，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几十件文明器砸在脑壳上的框框闷响。
仅存的理智让他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我……可是幻梦！无所不能的超越者！”
“我闻到了x宇宙的气息！”
“只要到了那里！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
“我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无数的泡泡挣脱所有秩序规则的束缚，疯狂地冲上高空，涌入洞开的通道里。
没有理智只剩本能的幻梦，臃肿的躯体胡冲乱撞，竟把通道完全堵塞住了。
“大胆！”
通道尽头隐隐传来怒吼。
泡泡们一阵摇晃，却没有丝毫松动。
林缘仰望着天穹，不知道猎鹰文明主最后想和他说什么。
但他知道，文明主们很长时间内应该是过不来了。
星主们身下由符纹凝聚的星辰慢慢化为了细沙，消融于下方的界海。
星轨崩解，星主们互相对望，脸色冰冷，瞬间各自闪退了遥远的距离。
秩序离去后，混乱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