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应募结束
后日一早,赵莽和高进准时来到外城武学官舍,参加最后一科程文考。
二人站在衙堂前,敞院一角,等候核验身份、武科成绩,再现场抽签决定考场。
环视敞院,只来了二百多人。
有不少还拿着书本册子,摇头晃脑地默读背诵,抓紧时间查缺补漏。
场中气氛紧张程度,丝毫不亚于武科考现场。
赵莽哈欠连天,倚靠立柱打瞌睡。
高进略带鄙夷地道:“是谁自诩千杯不倒?结果从清风楼出来,还得劳烦我把他扛回去。”
赵莽难掩困顿,狭开眼皮:“你少说风凉话,你才喝多少?
要不是高尧柄死活拦着,我一晚上非得把清风楼的玉髓酒喝完不可!”
说起当夜情形,赵莽觉得十分好笑。
起初,高尧柄和邵青联手劝酒,吵吵嚷嚷聒噪得厉害,赵莽索性敞开肚皮跟他们喝。
没喝几坛子,邵青先趴下了,抱着空酒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高尧柄也喝得五迷三道。
许是玉髓酒喝得太多,惊动酒楼管事,跑来他耳边一阵嘀咕。
高尧柄大惊失色,趁着脑子还有几分清醒,话锋一变,转而劝赵莽莫喝太多,以免耽误隔日举行的程文考。
高尧柄连哄带骗,趁机让管事,赶紧把剩下几坛子玉髓酒撤走。
再喝下去,清风楼往后半个月,都做不成生意。
到了后半夜,高尧柄醉倒,送到酒楼后院歇息。
刘锜、马扩也带着七八分醉意告辞离去。
赵莽酒劲上头,出酒楼时深一脚浅一脚,酒楼派马车送他们回国公府,还多亏高进把他扛进屋。
昨日,赵莽睡到下午才起身,直到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沉。
据赵莽粗浅的吃酒经验判断,清风楼的玉髓酒,应该是一种低度蒸馏酒。
口感绵厚,略带清甜,十分爽口。
自唐代起,烧酒一词频繁出现。
到了宋代,烧酒专指经过器具蒸烧制成的酒,度数普遍比酿造酒高。
东京各大酒楼正店,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蒸烧酒品类。
如果穿越到宋代,做制酒贩酒的生意,受限于器材工艺落后,做出来的酒真不一定比得过这些酒楼正店。
人家背后,可是有一整个世代传承的专业户团队。
再说,宋代施行榷酒专卖,民间不得私制酒曲,必须向官府指定的正店购买。
这些酒楼正店,能拿到制售酒曲许可,背后牵扯诸多权贵关系,哪一家都不简单。
赵莽拍打脑门,本想着趁现在手里有笔闲钱,投资些实业啥的,实现长期盈利。
真正接触到东京城里赚钱的行当才知,没有靠谱门路,钱投进去大概率打水漂。
他自问也不是什么经商鬼才,这点家底还是不要瞎折腾为好,以后有门路有机会再说。
高进看着他道:“那晚,你和马扩谈些什么,兴致如此高涨?”
赵莽撇撇嘴:“哪有什么兴致,听马扩谈及朝中现状,心中憋闷,借酒浇愁而已!”
“矫情!~”高进嗤笑一声,“学李太白,怀才不遇,忧国忧民,想要高歌一首?”
赵莽笑道:“我也想舞文弄墨,可惜没那份才情。”
“对了,马扩答应教我女真语、契丹语,你可想一起?”
高进笑道:“马扩熟悉边地,能得他教导自然最好!”
正说着,邵青兴冲冲跑来,一抱拳头:“赵兄弟武艺超凡,连酒量也如此惊人,我算是彻底服了!”
赵莽笑道:“今日考完,可要再去痛饮一番?”
邵青变了脸色,连连摆手:“改日改日,前日酒劲还未缓过神!”
三人皆是大笑。
不远处,郭伟向三人看来,略微颔首致意。
邵青笑道:“没想到他也顺利通过武科考。
此人武艺不错,就是太过耿直,否则也不只做个弓箭教头。”
赵莽道:“邵兄与他相熟?”
邵青道:“以前同在桑家瓦子支摊打野呵,也算结识,倒也没多少交情。
这郭伟原本有机会,到向家做护院武师,不知怎地,反而恶了向氏,差点连弓箭教头的差事都保不住。
向氏也是大宋一等一的高门大户,和官家还是表亲。
能进向家当差,多少人求之不得,他倒好,送上门的机会都抓不住。”
高进看向那独自站在树下的人影,淡淡道:“或许他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抽签结束,三人各自去找自己的考房。
赵莽所在的考房,就在衙堂后,西侧第二间,丙五房。
一间考房坐了不到二十人,相互间距离较远,伸长脖子也看不到什么。
这些考房,平时都是武学学堂,方桌、条凳都是现成的,笔墨纸砚统一领取,离场不得带走。
一名学堂讲师、一名小吏负责督考,讲师端坐堂上,小吏忙着分发答纸。
考房正前方立一块木牌,盖着红布,考题就写在木牌上。
时辰一到,督考讲师揭开红布,又把考题念一遍,宣布开始作答,限时一个时辰。
赵莽在答纸右侧,工工整整写下姓名、籍贯、考房、座号,标记清楚题目顺序,准备开始作答。元宝小说
程文考试题共分三类,默经,大义,策问。
默经是从《武经七书》里截取段落,有的掐头去尾,有的中段留空,类似于短句填空题,共有五道。
大义类似于阅读理解,节选一段内容,要求写出自己的理解,提炼中心思想。
所选内容多数源自《武经七书》,也有部分《论语》、《孟子》等基础儒家经典经籍。
策问考时务边防策,要求五百字以上。
赵莽仔细默读策问试题,试题写得晦涩啰嗦,单是读懂已不简单。
读了好几遍,赵莽才基本确定,这道策问,要求应征者针对当下大宋边患,以及未来如何构筑有效边防体系,进行合理解答。
赵莽精神大振,这不正好和前日清风楼上,他和马扩的畅谈完美应和!
把二人谈话内容稍加梳理,再写几条具体建议,誊抄一遍不就成了!
提笔蘸墨,赵莽先开始答占比最重的策问题。
以他的文笔,自然不可能通篇写成文言文,只能半文不白地将就着写,意思表达通畅就行。
即便如此,真写起来,赵莽还是直呼不简单。
他这两只手,各拎一柄三十斤重的石锤轻而易举。
捏着毛笔写字,一两百字写下来,就觉得手酸发抖。
还要努力按照当时语境遣词造句,不能通篇写大白话。
一篇近八百字的小作文写下来,赵莽浑身大汗淋漓,询问小吏时间,竟然已经过去大半。
赶紧开始从头答默经和大义。
五道默经题,两道出自《卫公兵法》,两道出自《孙子兵法》,一道出自《司马法》。
赵莽答出三道半,半道卫公兵法实在想不起来,一道司马法见都没见过,囫囵着乱写几句。
三道大义,两道出自《三略》,一道出自《孟子》。
赵莽答出孟子一道,三略一道,另一道却读不懂考题,只能凭感觉胡写一通。
考房外响起鸣锣声,程文考正式结束。
赵莽如释重负,交卷之后长舒口气。
这种把字眼抠到指甲缝里的感觉,他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由此可知,进士科考又该是怎样一种地狱难度的体验。
武学官舍大门外,赵莽和高进、邵青碰头。
邵青不知从谁手里抢来一本《卫公兵法》,忙着翻找原文对答案。
“‘远则力疲而不及,近则敌知而不应’!他娘的,只写对一半!”
邵青捶胸顿足,大声骂咧着。
高进苦笑道:“程文考比我预想的还要难,这次效用兵招募,当真不简单。”
赵莽也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坐在考房一个时辰,比练一整天拳还累!”
高进深有同感:“我们果然不适合读书考科举。”
邵青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考得不如意,急吼吼地道:“二位,我先走一步,得去找一趟高二郎君!”
告辞后,邵青匆匆而去。
高进皱眉道:“此次程文考,不誊录,不糊名,只怕后边有人使手段。”
赵莽笑道:“放心,童太傅心里有数,我们只管考完,发挥出水平就行。”
高进点点头,稍稍放心些。
二人前往附近武成王庙逛了圈,回了内城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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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皇城端礼门内,吏部衙署。
侍郎房里,吏部侍郎范致虚,亲自为登门造访的童贯奉茶。
童贯拿着一份答纸,看得津津有味。
“嗯,不错,不错,思路清晰,条理通顺,见解也颇为深刻。
就是针对女真人的观点,未免太过偏颇和激进。
谦叔(范致虚字),你看如何?”童贯放下答纸,呷一口茶,笑道。
范致虚拿起答纸扫视几眼,笑道:“在本次效用兵程文考里,尚算不错,就是这文笔太糟糕了些,字也写得差。”
童贯道:“这些人,将来要放到军中,上阵搏杀冲锋陷阵才是本职,能写军报,看懂朝廷诰旨就行。
似谦叔这等进士之才,看不上这点文墨,倒也正常。
某自问也没什么才学,倒也不影响为官家办差。”
童贯拨弄盖碗,笑容意味深长。
范致虚忙拱手道:“太傅自谦了!
太傅执掌兵权,乃是我朝中流砥柱,官家臂膀,下官就是再苦学一世,也及不上太傅分毫!”
童贯笑了几声,指着答纸道:“谦叔认为,以此人成绩,能否招录?”
范致虚正色道:“此人武科、程文俱是拔尖,如此人才,自当为朝廷所用!”
童贯笑眯眯地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人名叫高进,也请范侍郎稍加留心!”
“太傅放心,下官一定办妥!”范致虚恭敬道。
童贯告辞离去,范致虚亲自送他离开衙署。
回到官房,范致虚又拿起那份答纸,粗略看几眼,一脸嫌恶地扔在一旁。
“狗屁不通,果然是个粗鄙武夫,也只配投效于童阉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