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艾晴到的时候，燕嫣正好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口，匆匆忙忙的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他们的车才小心跟上，艾晴对上司机从后视镜飘过来的眼神，两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开口。
半小时后，燕嫣在一家店门口下了车，熟门熟路的往里走。
艾晴瞥了一眼，上面只写了‘素缘’两个字，看门口的装修风格，应该是个画廊。
艾晴和宁琨一样，都不知道燕嫣已经画了好几年的画，所以对于她出现在这么个地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好在不是什么灯红酒绿的糜烂之地，艾晴准备先给宁琨一颗定心丸，发了条信息：小兔子去了个画廊。
宁琨的信息回的倒是很快，打开后却只有一个字：嗯。
这个字的寓意应该是：你继续盯着，她什么时候回家，你什么时候下班。
艾晴长叹一口气，默默拿出电脑，点开鼎汇国际刚发过来的新项目策划书，艾晴看了眼标题“爱丽庄园线下拍卖会”。
鼎汇国际属多元化产业集团，旗下有传媒、电子、文旅三大板块，宁氏这次和鼎晖国际的签约，就是承接文旅这个最大板块的业务。
宁氏自宁琨接管以来，虽做的风生水起，已然跃居国内的龙头企业，但由于业务相对单一，抗风险性自然会比较弱，宁琨这两年也一直瞄着时机，准备朝新领域进军，文旅产业眼下自然是不二之选。
项目书包含好几个文件，从背景到简介，由活动方案到执行细则，艾晴不敢马虎，一页一页的翻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9点。
艾晴松松肩膀继续浏览剩下的几页，突然眼神一滞，她扭头再次看向那个店面的招牌，‘素缘’画廊。
似有两条不断延展的线，在脑海中悄悄的会合。艾晴联想了下宁琨之前问“一个17岁的女孩子不用家里的钱，一般会靠什么生活。”她觉得已然有了答案。
不过，艾晴没打算就这么直白的告诉宁琨，她向来不愿掺和他们两人之间的纠葛，现在倒好像是有了提前知道剧情一般的窃喜。
艾晴还没收回眼，就看见燕嫣晃着高马尾走了出来，身边还站着一个清瘦的白衣少年，金框眼镜在路灯的折射下，有些虚影，两人站在门口聊着什么，少年看起来有些兴奋。
燕嫣刚刚完成了画稿，托嘉泽简单装潢一下就可以挂展了。嘉泽这几天一直没打扰燕嫣画画，也一直非常君子的没有趁燕嫣不在的时候去偷看，刚才猛然看见了成品，那种惊艳感就迟迟无法褪去。
嘉泽把燕嫣送到了门口，说：“真是太棒了。”
这几天陆续有几十副作品被送来，大多色彩明艳，商业元素满分，而燕嫣的画取色简单，一明一暗两色的强对比，恰到好处的给人一种低调的震撼感。
燕嫣活动下有些酸胀的肩膀，有些乏累的说：“原来功利心真的可以让人不知疲倦。”
嘉泽没太理解其中深意，不知道燕嫣指的是参展资格还是不菲的奖金，但他也不是好奇心爆棚的人，没顺着燕嫣的话问下去。
“真希望你的画能参加月底的见面会，我猜大家要是知道梦不觉是个漂亮姑娘，一定会和我一样，大跌眼镜。”
燕嫣对那些哗众取宠的环节真是一点兴趣没有，“见面会就算了，还是给大家留点神秘感吧。”
嘉泽说：“颁奖仪式是在见面会前开始，你不想要奖金啦？”
燕嫣没想到过程这么麻烦，耸耸肩膀，“那能等拿到再说吧。”
燕嫣和嘉泽挥手告别后，就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艾晴没继续跟，而是把刚才门口两人的照片发给了宁琨，顺带一句：放心，只是新交了个朋友，现在已经回家了。
照片里的燕嫣很放松的样子，两个人应该认识一段时间了，而且看得出燕嫣很信任那个少年，因为他们说话时离的很近，站位已超出了陌生人间的安全距离。
宁琨打开照片看了好一会，才回了句：你可以下班了。
结束了一周的忙碌，燕嫣到家时嘴角还噙着笑，没过多久，宁琨也到了。
一眼就瞧见燕嫣不仅唇角带笑，连眼里也撒着细碎的光，难得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亚日打游戏，尽量隐藏仿佛在看弱智的表情。
宁琨那股无名火窜得更高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直接往楼上走。
燕嫣见他回来，转身到吧台想给他倒杯水，结果却连个背影都没抓到。
被迎头泼了盆凉水，燕嫣抬腿踢了亚日一脚，“他吃错药了？竟然不搭理我。”
亚日手上操作不停，抗议的说：“他以前搭理你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不爽去踢他啊，踢我干嘛，提前排练啊。”
这话说得让燕嫣毫无反击之力，宁琨对她本就是敬而远之的态度，以前在家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就算见到了，宁琨也是看一眼就赶忙撤回眼神直接走开，断了燕嫣想要上前说话的念头。
燕嫣以为自上次生病后，宁琨对自己的态度已然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那天宁琨不仅摸了自己的额头，也没有因为拿烟灰缸扔艾晴的事而发火，然后第二天又突然对送自己出国的事转了心意。
难道是自己最近学习紧张，又连着赶画，梦境和现实有些混淆了？燕嫣尽管已经百折不挠的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但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以为咬进嘴里的是鸡腿，但定睛一看其实是自己的脚丫子。
燕嫣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伸手按了亚日的锁屏键，迈着大步也上楼了。
“哎，我”亚日哀嚎一嗓子，再次回到游戏画面时，果不其然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亚日将手机扔到一边，头后仰在靠背上，哀叹道：“让我出家吧，我宁可看破红尘了。”
这红尘里的人瞎转悠，红尘外的人干着急。
周末画展开幕的时候，燕嫣没去凑那个热闹，再去的时候，嘉泽兴奋的告诉她，梦不觉的画大受好评，有好几个收藏家来询过价呢。
燕嫣问都没问直接说：“这副不卖。”
嘉泽点头说明白，“刚开展就有人询价，咱们让热度再发酵几天，画展持续展出10天，线下见面会那天会统一组织拍卖，咱们到时候再脱手。”
看嘉泽满眼人民币符号的样子，燕嫣也没再次解释下，她说的不卖，指的不是现在不卖，而是永远不打算卖。
自开幕式后，线上投票通道也一并开启了，燕嫣这天晚上做完作业后，打开电脑看了眼实时票选结果，梦不觉虽呼声很高，但毕竟入驻时间短，粉丝群体远比不上那些‘前辈’，目前排在第4位。
燕嫣的得失心全都长在了宁琨身上，她现在关注排名，也仅仅是因为想赢得那笔奖金来买宁琨的一天，对于名利那些事，真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合上电脑后，燕嫣忽然瞧见被压在书下面的那张破烂不堪的日历，她小心的抽了出来。3月过去一多半了，一个标记都没有，燕嫣回忆了一下，上次艾晴‘来’，还是在自己开学的前一天，这段时间忙忙碌碌的，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艾晴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第二天燕嫣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见了宁琨，他昨晚应该是又熬夜了，眼下黑青了一片，燕嫣心疼不已的坐在了他旁边，把他手边的咖啡换成了牛奶。
宁琨每天都趁早餐这会工夫，快速浏览前一日的财经新闻，注意力集中到没留意刚才的响动，摸到手边的杯子，看都没看就往嘴里送，喝了一口后才发现变了味道，他抬头看了燕嫣一眼，也还是把被子里的牛奶强咽了下去。
燕嫣满意的笑笑，拖着腮对宁琨说：“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慢慢的老，等等我。”
宁琨也跟着浅笑了一下：“我就算老得再慢，和你也还是差了14年，不是我等你，你就能追得上的。”
燕嫣转回头，语气冷了下来：“用不着总强调你的年龄，现在流行老牛吃嫩草，你洋气着呢。”怎么好端端的开场白，到宁琨那都能瞬间变味呢。
宁琨也没想大早上的就惹她不痛快，只是想起昨天和燕嫣一起的少年，就感觉心口像被皮筋扎起来了似的紧巴巴的。
以前虽没刻意关注过燕嫣的交际圈，但也听亚日提过，燕嫣性子淡又慢热，平时交好的也就是学校里的一个男同学，所以昨天那个绝对是新角色。
宁琨现在的这股憋闷劲就是，想问不知道怎么引出话题，不问又觉得堵，然后突然说了句：“还没吃完？”
燕嫣看了眼面前还没动过的餐盘，自己现在已经碍眼到了这个程度？
确认了眼神，是不能好好聊天的两个人。宁琨不自觉看了眼楼梯口，亚日那小子今天怎么还没下来。
燕嫣拿汤勺敲了一下碗边，轻轻扫了宁琨一眼，“火气有点旺啊，是最近缺少艾晴的滋润了吗？”
爱情？宁琨觉得这个词有点莫名的喜感呢，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和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讨论这么正式的话题。
燕嫣觉得宁琨似乎有些误会了，又解释了一下：“你那个床伴，有段时间没来了。”
宁琨反应过来后挑眉轻笑，把手里的报纸翻了个面，“你还挺期待，是又要朝人家扔烟灰缸吗。”
燕嫣小声嘀咕了句，“幼稚。”
“你要是想她了，我晚上叫她过来，可惜你也不在家。”
燕嫣觉着有点像话里有话呢，“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燕嫣抢下宁琨当摆设一般的报纸，凑近脑袋盯着他看，放慢调子轻声说：“你是在家等我了，还是跟踪我了？”
宁琨轻咳一声，“我随口说说。”
燕嫣一侧眉梢微扬，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原位。
宁琨见她还没开始吃就准备走，紧忙问了句：“怎么不吃了”
“某人不是闲我吃的慢吗。”燕嫣背过身，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走到楼梯口时，冲楼上喊了句：“亚日，你快点，我在车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