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整场球赛打的是什么燕嫣一点不关心，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比分。
于皓渺递过来一瓶水，“嫣妞，你这高调起来有点要人命啊。”
燕嫣拧开喝了一口，连个表情都没给。
于皓渺看她也没个解释，前后联想了一下，突然拔高了嗓门，“你不是来真的吧。”
幸好刚喝的那口水咽下去了，不然燕嫣非常怀疑她会忍不住喷于皓渺一脸，“脑子是个好东西，你应该有。”
于皓渺盯着她看了半天，想着但凡燕嫣对他有半分隐瞒，多年的姐妹兄弟情也就要画上圆满的惊叹号了。
好在她没有在小老头那受挫后而饥不择食。于皓渺暗暗顺了口气。
场上的呼喊声愈演愈烈，看得出前排的姑娘们都在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冲上场的冲动，一个个哑着嗓子还在喊。
燕嫣看着她们，悲伤一晃而逝，自嘲的摇摇头，感伤个什么劲呢，这从来都不是你期待的蓬勃青春。
有些热闹，还没来得及参与就散场了。
罗格一个超远3分投蓝，在最后2秒逆转了战局，75比74，萃文高中险胜。
罗格在声声人浪中，对着燕嫣抬了抬头，笑得一脸嘚瑟。
顺着罗格的视线方向，场内场外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聚向燕嫣。
燕嫣大大方方的走过去，人群自动散开，留出一个小通道。
燕嫣走到罗格面前，递过手里的水，“抱歉啊，只有这一瓶，我喝过的。”
人群短暂的静止后，随即爆发出更汹涌的吼叫声、口哨声。
罗格迷迷糊糊的接过水，仿佛踩在云端，向来叱咤情场的浪子，今天脑子频频短路。
燕嫣递完水，就伴着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走开了，于皓渺跟在后面，不住的摇头叹气，手指在胸前比个十字，“愿主保佑你。”
博明高中那边输了比赛，本就不服气，看着这边又撒了波狗血，个个攥紧了拳头。队友将胳膊搭在石磊肩膀上，讪讪的说：“那姑娘挺酷啊。”
人们总是习惯屈于现状的站在人群里来寻找所谓的安全感，而燕嫣就像一把利剑，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条荒路，迫使人们不得不追逐她，而又忌惮她。
于皓渺陪燕嫣去食堂对面的小超市重新买了水，在橙黄色的夕阳里，走得心情舒畅。
走到教学楼下，于皓渺让燕嫣先上去，自己要先去趟厕所。
燕嫣没理他，径直上楼。
厕所无疑是分享八卦欣喜的集散地，无关性别。
“罗格，可以啊，上学期刚放钩，你那朵毒玫瑰就咬上了？”
“我们队长是谁啊，只有他看不上的妞，从来没有钓不上的妹。”
“那是，我们队长久战沙场，这次就想摘了这朵花园里最野的花，那个燕嫣平时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遇上我们罗大帅哥，也矜持不了吧。”
笑声张扬，估计嘴脸也能挺欠揍吧。于皓渺刚关上隔间的门，就听见这一茬接一茬的胡言乱语，刚想踹门出去，就听见了罗格的声音。
“哎，我就是觉得马上要毕业了，已经保送了体校，又不用准备高考，实在是闲的无聊。”
“那你刚才那副情窦初开的小处男模样，我还以为你动真格了呢。”顾伟斌啧了一声，有些讥讽的说。
“怎么可能，我就是想猎个奇，这学校里不是娇羞的纯情少女，就是阳光的五好青年，呛口的小辣椒不得来一口吗？”
又是一阵嬉笑声。
众人洗完手，继续着轻浮的信口雌黄，走远了。
于皓渺一脚踹开门，拧着眉毛踩着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走回了教室。
于皓渺回到座位上，不爽的往前挪了挪，椅子擦着地板，发出尖锐的声响。
燕嫣被这刺耳的响动激的皱起了眉，侧过头看两腮气得鼓鼓的于皓渺。
几次的欲言又止后，燕嫣把笔往桌上一扔，“要说就说，不说就憋住。”
于皓渺吓得瞬间坐直了上身，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的和燕嫣描述了刚才厕所内发生的一幕。
他一边讲一边留意着燕嫣的表情，默默的把身体转向另一侧，以防燕嫣“拔刀”的时候，能第一时间逃跑。
燕嫣听得饶有兴致，频频点头赞许。‘想着‘猎奇’这个词，还挺新颖别致。
本就胆战心惊的于皓渺收声后，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的燕嫣，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嫣妞，你，你给个指示，留不留全尸。”
燕嫣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学校的大铁门，每次就这样只要一看见亚日的高尔夫，然后开始读秒，放学的铃声就会不期而至。
此刻，校门口紧闭，博明高中一行人正站在门卫室的窗口登记，人有点多，偏偏保安大爷又尽忠职守，不允许代签。石磊站在队伍最后，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燕嫣眯了眯眼睛，嘴角歪了个不经意的弧度。
刚起身，于皓渺就像皮球一样弹了起来，椅子再次发出刺耳声响。燕嫣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往外走，于皓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燕嫣，上自习呢，你干嘛去？”坐在讲台前盯自习的学委朝着燕嫣的背影喊。
“磨个刀。”燕嫣扬着嘴角，游戏正式开始。
燕嫣一路小跑，等到了石磊面前的时候，已经略微有点喘，脸颊还透着淡粉。
石磊怔了一下，然后挑眉轻笑。
燕嫣摊开手掌，递过去一支笔。
不仅石磊没明白，闻声凑过来看热闹的队友也没看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对眼神。
燕嫣仰着头，带着微喘的气息说：“不是要加微信吗？我没有电话，把你的写给我。”
“我靠，姑娘好眼光啊。”哄笑声在寂静的操场上回荡后又飘远。
石磊看着她接过笔，在燕嫣繁乱的掌心写了自己的电话。笔尖轻轻划过，燕嫣不痒，石磊也未乱。
“下礼拜决赛第二场在我们学校，你要是来看，就给我打电话，我到门口接你。”
石磊一行人在保安伯伯的的催促中，离开了萃文高中。
燕嫣没回话，转身往回走时，看见于皓渺手里拎着自己的书包跑了过来。
“嫣妞，手下留情啊。”于皓渺看着远去的一群背影，庆幸自己从不曾站在燕嫣的对立面过。
燕嫣没接话茬，接过书包，“还没放学呢。”
“我也不知道你还回不回来了，就替你把书包拿出来了。”于皓渺看看时间，“也没差几分钟了，你的保镖哥哥来了吗？”
“他今天不来，我要出去一趟。”
“你个没手机的上世纪穿越少女，大晚上的往哪去啊，要不要我陪你？”
燕嫣想想今晚要见的人，多个人也不赖。
“行吧，时间还早，先吃个饭。”燕嫣背上书包往西侧的矮墙走去。
于皓渺左右看了看，毕竟是要翻墙，他可没那么坦荡荡。
阳光消散后，夜空被蒙上一层暧昧的纱。
于皓渺和燕嫣肩并肩走着，饭后的满足感一点点爬了上来。
“嫣妞，你等会要去见谁啊，神神秘秘的。”看燕嫣一点没有要主动说的意思，于皓渺忍不住开口问。
“一个画廊的老板。”燕嫣没什么波澜的说。
反倒是于皓渺异常的兴奋，“画廊？嫣妞，你决定找画廊代售你的画了？”
燕嫣点点头。
从小耳濡目染，虽然倪洛从未认真细致的教过她，但或许是强大的基因复制缘故，燕嫣对颜色、构图、意境有着一种先天的敏锐触觉。
燕嫣从小和倪洛混在画室里，用抽象的线条表达着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知和想象，有时候画到了倪洛心坎里，也会得到一个还算温暖的拥抱。
画风日益成型，近年来虽没卖得什么大价钱，但负担一个高中生的普通开销还是绰绰有余的。燕嫣虽从小就过的衣食无忧，但从未如其他富家子弟一般挥霍无度，她生活的一直清醒而克制。在看清了自己对宁琨的那份心思后，更是想方设法的要让自己尽早变得强大起来，一来不想成为心安理得的金丝雀，二来艾晴天天在她眼前晃，也就自然联想到宁琨或许喜欢的是势均力敌的伙伴。
关于这件事，燕嫣从没想过瞒着谁，只是宁琨自始至终没问过，她也就没必要说。
于皓渺一边替燕嫣开心，一边感慨道，“哎，如果燕家没有倒，我们嫣妞也不至于这么早就体会人间疾苦。”
燕嫣低头看着两人被拉长的影子，随口说了句“你知道的还挺多。”
于皓渺不乐意了，“什么话，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沁海人，当年的事闹那么大动静，公园里的流浪汉都能听说个大概好不好。”
沁海市地处贸易枢纽中心，二十几年前，于、燕和宁三家是名声大噪的商业三巨头。于氏致力于旅游、房地产开发，是当时沁海市首屈一指的大亨。燕氏维系着祖辈遗留的资源，历年来靠对外贸易也赚的盆满钵丰，而宁氏凭借垄断性物流资源，承接大部分燕氏的对外供应链运输业务。
“可惜啊，宁家老爷子生性淡薄，儒雅好静，生意上一直不愠不火，始终处在三大家族的末位。”于皓渺看燕嫣没什么兴致，神秘兮兮的说：“我听说啊，燕、于两家先前是有婚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听到“婚约”两个字，燕嫣眯了眯眼，右手食指缠着马尾上的一缕头发绕。
于皓渺把脸凑到燕嫣面前说，“嫣妞，你说你家小老头收留你，是为了弥补先前的遗憾呢，还是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
燕嫣听着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懒得搭理他，继续低头踢路边的小石子。燕驰临终前的嘱托再次萦绕在耳边，“燕嫣，你绝对不能嫁给宁琨”。
她从不觉得宁琨是个满身秘密的人，但很多事凑在一起，家里那几位又像约好了似的，全都三缄其口。自己为什么来到宁家，宁琨又为什么总是躲着自己，这些燕嫣其实本不太在意的，可还是在偶尔听到些碎片时，忍不住想想。
抬头已是漫天星光烁烁，燕嫣想，遗憾也好、阴谋也罢，总之我目光所触及的一切，除了你都不值得计入生命。
素缘画廊位于中央大街的东南角，闹中取静，配得上这别有用心的名字。
燕嫣和于皓渺站在画廊门前打量，淡灰色的外墙上画着几株凤凰树，红的刺眼，淡的素雅。
推门进去，先是经过一条细细的走廊，墙壁上每隔一米燃一盏复古的小油灯，上面罩一个切割精细的琉璃瓶，不明不暗，朦胧里透着光影。
过了走廊，眼前的一切突然就明亮起来，6米的挑空举架，四面墙壁未经粉饰，是最初始的水泥墙面，空气干燥，偶有阵阵花香飘过。
一明一暗的转换，从梦幻到清醒，两人原地转了一圈，估计已经到打烊的时间了，画廊里只有不远处的几个人围成一团，低声讨论着什么。
感觉到陌生气息的闯入，讨论声渐渐停止，回头端详这两个背着书包，学生模样的男女，一个一脸呆萌，一个一脸肃静。两人也不躲闪，大大方方的站在那，等着人过来问话。
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个一身白衣白裤的少年，刘海微长，遮住了眼角。他一边走一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的有些腼腆。“梦、不、觉？”
顺着对方半是疑惑半是探究的目光，燕嫣轻轻点头，算是自认身份，也算打了个无声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