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翌日，燕嫣被楼下的响动扰了清梦，梦里月光、星光交相辉映、炙热的鼻息、滚烫的双手混着杂乱的呼吸
燕嫣觉得整个世界都对她缺乏善意，现实中求而不得，梦里得而复失。
燕嫣扶着二楼的栏杆，不满的向下看，艾晴今天一身墨绿色无袖包臀连衣裙，8厘米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听见开门声，艾晴抬头看见燕嫣披着宁琨的衬衫，起床气颇重的看着自己，转身礼貌的说：“艳姨，可以开始早餐了。”
艾晴的云淡风轻无疑为燕嫣本就烦闷的心情又点了把火，她脚步放缓的往楼下走，心里盘算着怎么为自己夭折的“清梦”报仇。
刚到楼梯口，亚日也恰巧打开房门，抬眸看见燕嫣披着宁琨的衬衣，不合身的长度好像酒店的一次性浴袍，恼火的喊了句：“站那别动。”然后转身回房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到燕嫣面前，粗暴的扯掉宁琨的衬衫，轻轻的给她披上。
燕嫣也不恼，勾着嘴角说：“他的衬衫应该都很贵”。
“再贵的衣服配上不合适的人，都碍眼。先生要是因为这个发火，我就受罚呗。”亚日还是一贯的散漫语调。
燕嫣转身昂头挺胸的向楼下走，尽管身材、年纪、目前的局势她都不占上风，但骄傲的本性告诉她气势不能输。
“艾晴，这么早就来宣示你女主人般的架势吗？在我看来就像是虚张声势的狗，”燕嫣盯着艾晴媚人的桃花眼，不缓不慢的说：“不论你多么的气定神闲，你顶多算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无论你们前一秒还在经历着多么激烈的情爱，但只要12点的钟声敲响，你都必须从这个屋子里消失，他答应过我不会留你过夜，”燕嫣说着已经走到了艾晴的面前，微笑的抬头看她，“12点是我和他约定，也是你和他的梦醒时分。”
艾晴头都没抬，依旧优雅的摆弄着餐桌上的茶点，“没错，因为他答应你了，所以从不食言。”
又是这样，每一次当燕嫣蓄力准备开战的时候，艾晴都是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燕嫣恨透了这样的轻视，一个成年人对孩子的轻视。
一拳打在棉花上，燕嫣的愤怒值临近爆表。
“宁先生出差了，下周回来，昨天走的想必是很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
“今天开学第一天，我怕先生忘记嘱咐艳姨，所以过来看看。”
“高三下学期了，你也该想想自己想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了，宁先生平时忙，可能没法给你更多的意见和参考，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我等会坐早班机去和宁先生汇合，如果你有事找他，就直接打给我吧。”艾晴一句一段说的清清楚楚，燕嫣也听得真真切切。
艾晴踩着高跟鞋边走边说：“我刚看了一下，这是家里的最后一套碗了，再摔了晚上就用手捧着吃吧。”
战火纷飞，艳姨一行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整整齐齐站在一排，瞪大眼睛看着已经将碗举过头顶的燕嫣，心里默默祈祷。
坐在一旁的亚日却不以为然的随手夹起一块红豆沙，“扔吧，我送完你就去买新的。”
艾晴临走前似笑非笑的看了亚日一眼。
人生或许总是充满了意外，在某个瞬间突然就决定对某个人动了心。于亚日而言，这个瞬间就发生在初见时的那个午后，逆光里本该颔首的少女，一脸孤傲的对自己说，“我姓燕，不是嫣。”
这就是一件毫无理由的事，如同在动心的瞬间，就默默的缔结了契约。
艾晴走后，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稳稳的放回了原位，对于公然和艾晴呛声的亚日，大家倒也不担心。亚日的父亲生前在宁家做了四十几年的管家，曾是宁家老爷子最信任的红人，亚日自出生起就住在这，目睹了宁家的鼎盛走向衰败，又从谷底跃向巅峰。
兵荒马乱的早餐后，亚日载着燕嫣向萃文高中疾驰而去。当初燕嫣没有听从宁琨的安排，去那种富二代和傻白甜扎堆的贵族私立高中，而是凭借不俗的中考成绩考进了这所国立重点高中。高一入学当天，两人走进车库后不约而同的走向了这辆白色高尔夫，后座上还有没来得及拿进厨房的西红柿。自此，艳姨开豪车买菜，亚日开高尔夫接送燕嫣。
从家到学校，路程将近1小时。
“最后半学期了，真不考虑住校吗，这样每天还能多睡会。”亚日一边开车，一遍试探性的问。
早上的怨气还没有散尽，亚日又这么明知故问了来了一句，燕嫣没好气的说：“我为什么不住校，你心里没数吗？”
亚日得逞的笑了笑，“那行，反正我也闲。”
“你为什么闲，现在不是大四要在宁氏实习吗？”
“是已经开始实习了，宁先生给我安排一闲职，说我首要的工作就是看好你。”亚日趁着红灯，侧过头给了燕嫣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燕嫣不满的横了他一眼，“那刚刚怎么不说，让那个女人又自以为是了一回。”
“我以为这是我们三个之间的秘密呢，那等会送完你，我到公司就踹开她办公司的门，替你报仇。”
燕嫣轻哼了一生，“她现在估计已经在飞机上了。”
见燕嫣有些消气了，亚日腾出右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多笑笑，就算你身体里住着一个老灵魂，也起码装一装。”
燕嫣也不躲，任由亚日揉乱了自己的碎发后，又一下下的整理好，“你每天这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准备孤独终老啊。”
“我能不能孤独终老，你心里也没点数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燕嫣从搬进宁家的那天起，亚日就是她唯一的玩伴、誓死的护卫和最知心的朋友。他们知道彼此最深切的渴望，也抚慰着对方最隐秘的伤口。同坐车内，聊着没负担，不聊也不冷场。
“晚上不用来接我了，我去办点事。”下车后，亚日没有立刻开走，燕嫣也始终没有回头，他们各自信奉着自己的骄傲，也怜悯着对方的卑微。她知道他的痴恋，他也了然她的执拗。彼此不试探，不逾越。
在清晨温软的阳光里，燕嫣背着书包慢悠悠的走进校门，她十分满意自己这个明智的选择，在这所大家只关心成绩的校园里，没人在意你的服饰品牌，也没人八卦你的出身和父母职业，有些人甚至叫不出彼此的名字，却能清楚的说出对方上次大考的年级排名。
在这个破马张飞的年纪里，燕嫣无疑是这个学校里最独特的存在，漂亮但不张扬，成绩优秀但不傲娇，她不爱笑却也并没有阴冷的让人可怕。燕嫣带着一股特有的清冷气息，时刻保持着“有事说事，没事不闲聊”的状态。
女生们抱着对世界最优质的畅想，她们三三两两的腻在一起，生怕自己被孤立。因此燕嫣的特立独行，也就显得更为神秘未知。而对于未知的好奇，又恰巧是这个年纪的男生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呀，一个假期没见，我们嫣妞出落得更加水灵了。”于皓渺把椅子往燕嫣这边挪了挪。
这个外表干净，总是带着明朗笑容的转校生，是燕嫣在学校里唯一的伙伴。燕嫣平时总是冷着脸，就差在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进”的标语了，在于皓渺转来之前，她是女生们的公敌、男生们望而却步的遥远。
于皓渺高二转校当天，老师在讲台上流程式的介绍新同学，而他却站在讲台下四处张望，当时燕嫣正右手托腮的望着窗外的小鸟发呆，于皓渺心想，果然是她。
于是他就在众目睽睽下坐在了她的旁边，后排成绩垫底又调皮捣蛋的男生们互相挤眉弄眼，唏嘘这朵带刺玫瑰下又多了一个亡魂。
燕嫣是一个星期后才知道同桌是新来的转校生，怪不得艺高人胆大。两人在一片不看好中稳稳当当的相处，是兄弟也是姐妹。
燕嫣看着学习委员垫脚在黑板上更改高考倒计时的天数，心里再次盘算着如何在成人礼前摘得那朵老花。
于皓渺斜眼看着一旁寒气逼人的美人，“怎么，还没搞定你家小老头？”
昨夜的争执再次翻涌而来，燕嫣烦躁的打开书包，“估计还是嫌我小”。
于皓渺撑着脑袋，故作神秘的说：“万一，他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呢，就是想耗干你的青春来祭奠他某些不能言说的秘密”。
燕嫣觉得于皓渺一定是没睡醒，大早上就开始说梦话，“我的青春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如果没有这该死的14年青春，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坦然的站在他面前。”燕嫣想，青春吗？不但没有成为自己的羽翼，现在反而成了最大的羁绊。
于皓渺不理解，燕嫣平时机灵聪敏，看得通透，也活得清醒，为什么就一头栽在那个小老头那，怎么也爬不出来了呢？
“对了嫣妞，我早上听寝室的王胖子说，罗格放话了，这个学期势必要搞定你。”
“罗格是谁？”
“我的天仙那，您能不能也偶尔来我们人间转转，人家罗格怎么说也是大名鼎鼎的篮球队长，多少少男少女心里的白月光，梦里的阿波罗。”
“让他滚远点，我现在没心情杀生。”燕嫣根本没打算搭理这些路人甲乙丙。
“嫣妞啊，咱也不能一直活的这么没有烟火气吧，也不能除了你家小老头外，其他男生都统称为雄性吧？”于皓渺为燕嫣的一根筋真是操碎了心。
“怎么，这么为别人抱不平，你对他有兴趣？”
“那不能够，我就是听说他挺嚣张的，校花张晓晓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对他示好，罗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反正是有约就去，有礼就收，一来二去的张晓晓就以为这事算成了，结果人家罗格上学期在篮球联赛开幕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自己还是单身，还说要把冠军奖牌做为表白礼物送给心中不朽的毒玫瑰。”
“哦，那祝他成功。”燕嫣也懒得问于皓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燕嫣一点求知欲都没有的样子，于皓渺简直要气炸了，“你当时就没觉得整个球场的男男女女都把目光投向了你吗？你对自己的定位不是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误会吧？”恐怕整个萃文高中，除了燕嫣自己，都知道罗格口中的毒玫瑰说的是谁。
燕嫣仔细串联了一下于皓渺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喜欢的其实是张晓晓，你要为她出气？”
于皓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珍爱生命，远离情爱。我一天天的看你醉生梦死就够了，我可不想过早的接受爱情的洗礼和毒打。”
不拒绝也不接受，这个桥段听着怎么这么有代入感呢，燕嫣细细琢磨了下。
于皓渺看燕嫣又要开始愣神，用手肘碰她，“下午决赛第一场，人家都特意差人邀请你了，你去是不去啊？”
燕嫣看着他，唇是笑的，眼底却是寒的，“也不是不能去。”。
于皓渺感觉后背凉风习习，说好的不杀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