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哐！轰隆隆——”乔晨在回忆和列车的摇晃中昏昏欲睡时，被几声巨响惊醒。那声音有点像列车内的爆炸声，更像是金属与金属间的碰撞，随后车厢发生了左右剧烈的摇晃，许多人骂骂咧咧的醒了过来，对面的小男孩哭了起来。
乔晨被这些突然响起的声音震的头疼。随后几乎是立即感受到他的听觉被调低了。
他连忙起身，向巨响传来的方向跑去，向扬似乎并没睡的样子，利落的跳下卧铺，紧随其后。
乔晨想，向扬的担心也许并非没有道理，他们可能真的被盯上了。
“哐——”
又一声巨响传来，伴随着列车的急停，乔晨和向扬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乔晨也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漫天的血色。
向扬没有停顿的冲了过去。小刺猬变成了两米高的大家伙，嗖地一下从他身边略过。它一下扑倒了正在撕咬一个姑娘腿的扭曲的绿色大蛇，照着蛇的七寸张开獠牙咬了下去，旁边的姑娘已经吓晕了过去。
“砰——”一声轻轻的枪响在混乱中并不起眼，但在这之后，车厢完全安静了下来。
肇事的狂乱哨兵肩膀中弹，倒在了向扬的怀里。手里的刀尖紧贴在一个老奶奶的棉衣上。
乔晨对上了向扬的视线。
刚才吱吱咬住青色大蛇的一瞬间，向扬用一股巨大的精神力冲击了狂暴哨兵的精神世界，同时乔晨用随身携带的特制防身□□来了一枪。
□□非常迷你，乍一看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里面也只有一颗子弹，这东西曾被黄宵戏称为“全都留给自己的最后一颗子弹”，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因为火车站安检，他并没能带正常的枪。
之后迎来了兵荒马乱的后半夜。
很不幸运的，列车停下的位置位于两个城市的中间，周围是连绵的黑色的群山，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乔晨联系了列车长说明情况，列车长忙于安抚乘客以及寻找车上的医务人员，和几名列车员一起开辟出了一列车厢安顿伤者，并专门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软卧包厢关押之前狂暴的哨兵。
列车继续运行了起来，要抓紧时间赶往下个城市，将受伤的乘客送往医院救治。
乔晨从列车长的车厢向向扬所在的位置走去。
乘客之间几乎已经传遍了刚才发生的事，估计明天人类世界的头版头条又会是：失控哨兵致x人死亡，x人重伤，塔要加强对哨兵的管理……这类的新闻。
他也凭借极好的听力听到了车厢中传来的议论声：
“这几年都出多少类似的事了！还能不能让人有点安全感了，塔是怎么管理哨兵的，要我说啊，容易狂乱的哨兵都该压起来，不能随便放出来！”
“是啊！我们的精神病人还都老实的待在精神病院里呢。”
“说是哨兵狂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年头啊，这个说法就好像有杀人许可似的，免死金牌呢。”
“他们不是出门有向导管理吗，人哪儿去了？”
“妈妈我害怕……”
人类社会的原则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家不会管你们是在为人类的安全而付出，更不会在意你们是不是原来也是普通的人类，似乎和正常的、普通的人类有所不同，这就是原罪。
就算是长相肤色的不同，都会遭到歧视，何况是生理构造完全改变的哨兵与向导呢？
乔晨这些年来类似的话已经听过太多，开始还很愤愤不平，后来发现这个话题已经老生常谈到，就连八卦论坛上都没人在讨论的时候，就也失去了辩解的想法。
小小的软卧包厢里。
乔晨一进门就看到向扬坐在那名哨兵的床边，闭着眼睛专心地在为他进行精神疏导。
近年来，哨兵狂躁的出现越来越多，他们并非变成黑暗哨兵完全不可救药，但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没有向导及时有效的抢救而不受控制，最终因造成太大混乱而被击毙。
向扬恰好非常擅长这件事情，真不知这名哨兵是幸运还是不幸。
乔晨把脚步放到最轻，无声无息的关上了门，坐到对面的床上静静的看着疏导中的向扬。从前看到向扬在给其他哨兵做精神疏导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工作需要，但乔晨总会不受控制的想象精神疏导的过程，将向导的精神触角深入到哨兵的精神世界中，两个人的思维会交汇、融合……就会不受控制的有点酸。
但现在他完全没有了这种感觉，也许，是物伤其类？这也许就是未来他自己会变成的样子。
这时向扬的疏导结束了，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发疯了。”床上的哨兵沮丧地说。
他又突然一激灵，“请问我的向导怎么样了，他穿着蓝色外套黑色裤子，20岁，戴眼镜。”
乔晨马上回答他，“他没事，你放心，就是被撞了一下头，晕过去了，在隔壁的车厢。”
那哨兵松了口气的样子，“刚出校门的孩子，还好没事，不然怎么和他父母交代。”
乔晨不禁想起被他拖累几个月的甄南。不知道他之后会被和谁分配在一组。
然而哨兵又抬起头，“……我能问一下，乘客伤亡情况吗？”
……乔晨沉默了。
“还没统计出来，这事你不用管，我去和上面报告一下，乔晨，你待在这。”向扬说着拿起手机出去了。
乔晨也拿起手机，发现随着火车的前进，已经有了微弱的信号。
突然门外传来了大喊声，“有人来帮帮忙吗！！这里有个人不行了——”
乔晨马上推开门，正要冲出去时，回过头，望向刚才暴走的哨兵。
他现在看起来已经很平静了，朝乔晨微微笑了一下，“我没事，你快去吧。”
乔晨向他点了下头，立刻跑出去投入到伤员的抢救中。
伤者的脖子似乎是被刚才哨兵的精神体——那条蟒蛇勒过，呈现出深紫色，脖子旁还有微弱的脉搏，人却没有了呼吸。
乔晨立刻将伤者放平在地上，将他的头抬起保持呼吸畅通，做起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来。不知过了多久，乔晨的手都有些发酸的时候，这个人终于恢复了呼吸。
周围担心的人都松了口气。
乔晨走回那节车厢，看到向扬站在门口，他想走过去，却被向扬拦住了。
他不解，探过头去，看到了——
已经死去多时的哨兵。
满目的红色。
乔晨的手颤抖起来，“他怎么会……刚刚还好好的。”
如果他没离开……
仿佛感觉到他在想什么，向扬轻声道，“这种事，看不住的。”像是看过无数遍类似的场景，面色平淡。
乔晨的眼前浮现出他出门前回过头看到的哨兵那明媚的笑。
他一定有着很好的人生。
只是一切都被一次精神狂乱给毁了。
……这会不会也是自己的结局呢？
乔晨看着向扬将那哨兵从血泊中抱出，放到一旁的卧铺上。乔晨连忙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哨兵的身上。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和一道虚弱却十分有礼貌的声音，“您好，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我是他的向导。”是刚才晕倒的那位向导醒过来了，在找他的哨兵。
乔晨怔住了。
向扬很快反应过来，马上推门出去了。
从门里面，乔晨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向扬冷静的声音，“他牺牲了。你要去看看他吗。”
门被从外面打来了，但没有人走进来。
过了很久，一个很年轻的向导慢慢的推开了门，有些踉跄地跪在了死去哨兵的面前。
“都是我能力不行，可是我为什么没标记你……”
乔晨和向扬听到这话，两个人都很惊讶。
他们都清楚，哨兵与向导间的终身标记可以将两个人的精神世界完全打通，使向导对哨兵的疏导变得非常容易，就像稳定自己的情绪一样。被完全标记的哨兵几乎不会出现精神世界的问题了。
但就像硬币有两面，一旦完全标记，这个向导就不能再为其他哨兵做深入精神世界的疏导。同样的，这个哨兵也不能再接受来自其他向导的疏导了。
对于哨兵来说，如果这时自己的向导牺牲，没有了精神力疏导的哨兵将非死即疯。
对于向导来说，因为塔内的评级系统很大程度上是根据可以同时疏导的哨兵数量。标记了哨兵的向导将失去自己职业生涯的前途，如果自己的哨兵牺牲，他也将退役。
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很少有哨兵与向导会互相标记，何况很多对被系统随机分配的搭档之间，其实并没有很多超出工作范围的感情。
但他们面前的这对搭档与众不同，至少这位向导，似乎爱着他的搭档哨兵。
“他好像很爱他……”乔晨在精神世界里对向扬说，随后想拉着向扬走出房间，想给这两个人最后的一点时间告别。
哨兵的精神状态这么差了，他为什么没能标记他呢？乔晨在心里不自觉的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但没有开口。
向扬没有跟着乔晨出门，在精神世界里回复乔晨，“你怎么知道是两情相悦呢？也许这个哨兵宁死也不要被不爱的人标记呢？”
乔晨怔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