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两匹狼人
并没有挟持着计划之中的冯果,孙清也只能按照原计划将贾萧当成冯果,反正孙峥并不知道冯果的模样。
孙峥的定位器显示他居然在申华疗养院,这是孙清没有预料到的。
她并不认为孙峥会在这个危难关头会来疗养院带上孙类离开,他没有这么好心,也没什么良心。他既然能设计让孙类瘫痪,就代表着他对孙类的恨意已经超越了直接杀死他的程度,他需要孙类活着,屈辱地活着,才能从精神上摧毁一颗泥地里冒出头的可怕邪恶又自卑自大的丑陋人心。
在离大门几百米处,安上了警示灯之后,等车辆开到疗养院大门,贾萧按照孙清的指使出示警官证,说收到举报要来进行调查。没想到门卫似乎并不奇怪,甚至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多。”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为什么门卫这么说,因为里面已经停了不止一辆警车,甚至还有法医的车,大雨里多盏红蓝的闪光传播方式又多了一种介质,就像自带着柔光。
直到现在孙清才意识到,一件她亲手促成的好事——她给单诗诗寄的那把水果刀,扰乱了她的计划。
单诗诗在四年里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孙清想办法联系上她的时候,她发现那个应该死在牢里的孙类,居然变成了半身不遂的‘易明’,被护士推着轮椅晒太阳。
说起来还是孙类先认出的单诗诗,苍老沟壑的脸上露出了看见死神的恐惧,也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孙清给她的刀,已经捅穿了孙类的心脏。
警笛的声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透传孙清的耳膜,现实就是书刚好今天到,单诗诗急不可耐地在今天解决了孙类的性命,而她带着贾萧跟着孙峥来到了疗养院。
孙峥不会单纯的因为孙类而来,只能说明他在最安全的地方藏着最危险的东西。
贾萧又在孙清的脸上看到了刚才的惊慌,依旧是不怎么明显的轻微皱眉,额外加上了用力地眯起了眼睛,甚至能看到两只眼睛下方各有一条明显的眼轮。
从这个表情里,贾萧至少能知道,目前这个情况是孙清没有预料到的。
不知道为什么,能让孙清的计划出现变数,失去完全的掌控能力,对于贾萧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看啊,天意这次没有站在她的严谨那边,谁说这场大雨不是老天为了烘托气氛特地邀请来的助演嘉宾呢,连彼此协奏的警笛都变成了背景音乐。
帷幕拉开之前,没有人知道结局,但这个故事的底色就是血色。
孙清让张贺凡穿上了提前准备好的外套。下车后,三人共撑一把伞。贾萧和张贺凡走在她之前,对护士出示警官证,包括孙清给自己准备的假证。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带领着他们走向生活区。
不管怎么说,至少单诗诗杀了孙类这件事,省掉了她提前编制的一套谎言。
护士长和其他护士的区别就是帽子上横杠的数量。
护士长画着淡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发生的是是血案,所以虽然已经有穿着制服的民警来到现场,她对这三位来自市局的身穿便服的刑警也没有过多的盘问。
窗外的风越刮越大,目光所及本就灰暗的天,逐渐将光亮吞噬,像是天狗偷吃了太阳,惹得雷公电母齐上阵,要对这只逃走的坏狗施以严厉的五雷之罚。
三人走到长廊,所有的病人都被强制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出来,凶手也被院方控制在了案发现场对面的空房间内。
他们距离唯一开着的门,还有目测几十米距离,三人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血腥的气味,一个成年人的体内大概有四五升的血液,说明死者的血液至少流出了一大半。贾萧心目中对死者的死亡状态已经有了一个大概推断,要么是精神病发作了,要么就是仇杀。
走进还能看到两扇对门之间的绿白斑驳地砖上,还留有浅浅的血脚印和滴落的血滴。
护士长将三人带到‘刑天’房门外,就离开了。
张贺凡看到了门口没有号码,只有奇怪的图画,好奇地想看看其他房间门口。当他转身看向走廊尽头时,那扇门猛然打开。
他和罗勒四目相对。
随后罗勒的目光越过了张贺凡,看到了她身旁的孙清。她对孙清和孙澈是双胞胎这件事并不知情,将她送去儿童福利院的是和孙清共用一张脸的孙澈。虽然她已经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产生了疑虑,可是在她失忆的时候,帮她找到一处安身地的孙澈,仍然是她需要感激的人。
孙清没有观察到来自不远处的女人的凝视。她目光盯着房间里被警察问话的孙峥。
两匹互相厮杀的狼人,在一群神面前肆无忌惮地交换着眼神的狡黠。
孙峥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孙清,只感到了一秒钟的意外,下一秒她就判断出了孙清身边的两个人,可能是警察。
或许是长期的违法生涯,让孙峥练就出了一眼就能辨别警民的能力,这项技能放在狼人杀里,也能算是狼人中的预言家,屠边局高端玩家。
孙峥从容地应付着身旁民警的问题,眼神大胆地观察着门外的三个人。
一米六的孙清站在一米七的贾萧和一米八的张贺凡中间,十足一个小学生。陌生人绝对想不到这三个人里,最危险的居然会是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小学生。
孙清什么时候能和警察打交道了,她在恐龙狗场里做的桩桩件件,都值得判几次死刑。孙峥的脑子跳的很快,身旁那个男警察穿着宽松的黑色外套,动作当中不是很自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孙清以往用过的招数——炸弹背心。
想到这里,孙峥脸色都变了,顿时心口一沉,孙清跟踪自己还要绑架警察,用上了炸弹背心就是不打算留他活路。
“好的,孙先生,就先问到这里,麻烦在这里签个字,如果有什么想起来的,麻烦马上告知我们警方。”
“没事,应该的。”孙峥接过笔录假装看了几眼,即将提笔的时候停了一下,他差点就顺手签了高海的名字。
签完字抬头一看,孙清依旧在看着他,一刻也没有转移。
事情发展的太突然,那个女人捅死了孙类之后,送餐的护士就来了。护士们将女人送回房间的同时也找人看住了他,直到警察的到来,他都没有机会取出轮椅夹层的光盘。
留意到孙清直勾勾的眼神,他根本不敢往轮椅的方向多看一眼。孙清太可怕了,所有的动作在她的眼里都会被放大分析。
孙类亲手打造的怪物们,还活着的此刻都在他的尸体前,误打误撞地居然送了他最后一程,不可谓一种讽刺的结尾。
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终于安排完现场的事情,就看到了门口的三个人。不等他们开口,贾萧已经先一步向对方出示了警官证,“我是市局重案组的,收到线报,这位死者可能和我们一直在调查的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所以我们赶来了,只是没想到来迟一步。”
年轻的民警还没处理过这个情况,看向了自己的师傅。
“连环杀人案?”老民警看了眼身上全是血洞的死者,“他已经瘫了好几年了。”
贾萧站在房门口,并不能看清楚拱形隔断后方的卧室里,死者的状态,但是贾萧知道刚才和那位年轻民警交谈的男人,就是化名为高海的孙峥,床上的死者是孙类的猜测,现在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贾萧面不改色,“我没说他是凶手,我说的是他和案情有关。”
老民警不说话。
年轻的民警眼睛亮了,他悄悄凑到师傅身边,用最小的声音说,“法医刚说了死者多年以前舌头被割了,前几天在溪岸花园别墅的那具尸体也是被割舌的,他可能就是连环杀手最早的受害者,但是活到了现在”
年轻人永远想拼想闯,看着电视剧里的警察威风凛凛地侦破杀人案件,脑海里就幻想自己能成为这样的英雄。简单从警生涯里除了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就只有这两起案子跟谋杀和破案扯得上关系。尤其在别墅里他第一次闻到了腐尸的味道,生理性呕吐的不适恐怕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过往。
老民警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
他自以为的小音量,其实都让贾萧他们几个人听到了。
说者无意,听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孙清想起了还躺在停尸间的妹妹,她恶狠狠地盯着孙峥。
孙类的舌头是孙峥割的。孙峥亲眼见过孙类割了舌头之后在地上翻滚青筋暴起的痛苦,孙类越痛苦,他越开心。他甚至还会在孙类的伤口上撒盐,就是为了把他身上遭受过的,都让孙类感同身受。
所以他才会要求孙澈将祝长闻的舌头割下来,为了报崔嘉晨的仇,他也要祝长闻承受这种痛苦,孙澈在别墅住的后几天,每天都在给孙峥发视频,看着视频里痛不欲生的祝长闻,孙峥才会感受到一丝久违的畅快。
贾萧和张贺凡两个知道案情细节的人,心里万般复杂。
跟案件有关的两个最重要嫌疑人都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却没什么能做的。张贺凡身上的炸弹背心,因为外套的遮挡,微弱的倒计时声响已经被呼呼作响的窗户盖住了。孙清的一只手还在兜里,握着那枚引爆器。
借着视线看向孙类的机会,孙峥用余光看到了卧室角落的那张轮椅。如此光明正大地看完之后,孙峥还给孙清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因为孙清捕捉到了他的挑衅,不是因为孙类的舌头,是因为他刚才看向了卧室,尽管她目前还看不到卧室里有什么,但是她要找的东西,一定在卧室里。
孙清只是一个低眸轻笑,蕴含的挑衅是刚才孙峥的十倍。
室内的温度很低,张贺凡犹是因为‘厚重’的衣服出了一脑门的汗,孙清也没说她的计划,或许是她自己也打算见招拆招,这个时候他们就要作出警察该有的反应和流程,“凶手被控制住了吗?”
“是的,就在对面房间,名字叫咏珊,凶器是藏在书里运进来的,一把水果刀。”老民警眼神埋怨了一下冲动的后生,年轻人也不敢再随意说话。
孙清趁机插话,“我们可能还有事情需要询问那位目击证人,是吗?”
老民警看了眼还在房间里站着的孙峥,“是的,他是死者的侄子,今天来看望死者,刚好撞见了凶手行凶。”
三十多岁的人了,装无辜的懦弱已经不适合了,孙峥表现出来恰好的悲伤和镇定,就像是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脊背的中年人,默默地接受着曾经陪伴在身边的长辈的离世,抹抹眼泪还需要明日继续去给公司卖命。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突然开了。
因为疗养院的特殊性质,房门都不能从内或者从外锁上,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下,一旦发生了意外需要马上能够反应。
贾萧和张贺凡转身的时候,对上了那张曾经在窦傅的手机里见到过的脸。真人比从照片中看到的更加震撼,不仅因为身上的血迹,还因为照片中看不到的人性。
照片是死物,人是活物,活生生地站在对面,呼吸着空气,眼神里全是垂死坚持。
“人是我杀的,他也不叫易明,他叫孙类。”
孙峥透过人群看到了那张脸,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在那幢充满紫色鬼魅灯光的小楼里,他们曾经同时在一张床上,被迫同步摆动着身体,满足着人渣的兽欲。
同时他也意识到了,孙类的身份要是暴露了,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年轻的警员还不知道孙类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老民警却皱起了眉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对面的女人,大声叱喝,“孙类十多年前已经死在了牢里,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