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愿为她粉身碎骨
云齐仲一家死了。
永穆侯府成了一处空落落的院子。
永穆侯云齐仲苛待妾室，死有余辜，他的夫人孙姬云向来恶毒，死了更是大快人心。
这一切好像突然回归平静一样，云想坐在侯府中最高的房顶，看着脚下像片废墟一般荒芜，很难想象，这里在一天前还刚办过侯爷六十的寿宴。
繁华的要人命。
手上这杯酒是扬名整个江北的千里醉，要千两黄金才能买一瓶。
云想愣是把孙姬云攒的那点脏钱全都买成了千里醉，空瓶子撒满脚边，她却觉得没有多少醉意。
看来这千里醉也是徒有虚名。
“自己一个人喝这么多？”
顺着声音寻过去，萧璟邺正在往她的方向走来。
他好像快要睡了，头发并没有束着，而是柔顺地散在肩上，只披了件外袍，趁着月色，整个人看上去独具风雅。
云想抹了把被烈酒沾湿的嘴，笑道：“你过来难不成怕我喝醉？”
萧璟邺往她身边一坐，似乎挨着，又似乎不挨着。
似乎想要靠近，却又保持着修养。
他看着云想眼中的秋波，不着痕迹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随后轻松道：“当然不是怕你喝醉，是怕你喝得脚下不稳，在从这么高的房顶摔下去了。”
云想正伤神，听到这话，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要是能摔下去，天底下就没有上房揭瓦的人了！”
这比喻似乎不是很恰当。
却也有些道理，萧璟邺也被她逗笑了，索性重新开了一壶酒，陪着云想喝了起来。
今夜月色皎洁如水，将云想白嫩的脸蛋衬托得更加白皙，脸颊稍微有些微红的醉意。
她就这样，一只手拿着酒壶，另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拖着下巴，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萧璟邺。
萧璟邺被盯了有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绷不住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因为好看？”
云想却不理会他的自恋，摇摇头道：“你为什么对我不称之本王？”
他每次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本王来本王去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云想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总觉得萧璟邺对她，更像是知心的朋友。
“没必要。”萧璟邺喝了口酒：“跟别人称呼本王，是为了装一下子，从地位上压倒性制裁，跟你没这个必要。”
云想没绷住笑：“你这个人怎么还会开玩笑？”
她知道，萧璟邺肯定不是那种用地位压倒别人的性格，之所以跟她这样说，是为了逗云想开心。
过了没一会儿，天色更晚了些。
月亮也更加亮了些。
萧璟邺忽然问：“你的仇也算是报了，开心吗？”
云想却摇摇头。
她的语气有些悲伤：“以前我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总想着既然有爹有娘了，是不是就能体会一番，但没想到，我的爹娘亲手被我送上黄泉，我还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萧璟邺有些听不懂云想的意思。
好奇问：“你一直都有爹有娘，他们不爱你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他们不爱你，不代表我不爱你。”
两人相视沉默，云想看了萧璟邺良久。
她忽然站起来，夜晚的冷风吹过鬓角处的碎发，月光洒下来银丝，在云想的身上分布了一层淡淡的光。
就好像真的神仙下凡一样，萧璟邺有一瞬间看愣了眼。
云想平静地看着他，冷声问：“璟安王殿下，你说你爱我，那你会不惜性命地为我好吗？”
萧璟邺也很平静，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忽然出现了一种对立的气场，谁也不让谁。
“我会。”
云想轻笑一声。
她双腿一软，忽然就向后倒去。
直到今天，杀了永穆侯一家，云想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悲哀。
她从有记忆起，就已经在酆都山脚下了。
山脚下树林丛生，里面都是吃人的孤魂野鬼，因为上辈子造了太多的杀孽，死后不能进阴司，只能游荡在阴司之外。
那时，云想还是个狗屁本事没有的废物。
她天生身上就有道光，一开始云想的道光还是灿灿的金色，很纯粹，没有半点杂质。
山下的许多恶鬼都不敢靠近，但不乏有些修为大成的厉鬼，因为此生恨透了道家术士，总是喜欢拿云想撒气。
云想便一边躲鬼，一边修炼。
她当时认了个师父，这师父不知道姓甚名谁，只知道是酆都山底关押的一只万年凶鬼。
云想给他烧些吃的，他教云想本事。
就这样，几千年过去，云想身上的正道之光被鬼道的术法掩盖的是一点不剩，身上的道光也变成了紫色。
万年之后，云想杀上酆都山，变成了山中令众鬼闻风丧胆的鬼道之祖。
但是始终，云想都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不知道她从哪来，不知道她该怎么生活下去。
云想只知，话本里所说的世间情爱，她是半点都感受不到。
什么亲情，友情，爱情，统统像空气一样。
而现在，萧璟邺说，爱她。
爱是什么，云想都不知，她只知道，在山上时要好好活着，下山之后，要想办法回去。
世间的花花草草，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萧璟邺说爱她，她们认识不过两个月，说爱她，云想不信。
她转身毅然决然的向下跌去，准备摔个头破血流。
她笃定，萧璟邺这个满身算计的人，已经会看着她摔的凄惨，然后冷脸转过身，消失在风里。
可事实好像并非这样。
云想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随着她一同跌了下来，萧璟邺张开双臂拥抱她，温暖的怀抱帮云想避开了风，挡住了初春的冷气。
落在地上，云想诧异的看着萧璟邺。
“你动用内力，身上的乌龙煞会加剧。”
两个人还是互相抱着的姿势。
萧璟邺也没动弹，温柔说道：“无妨，就算加剧，云姑娘也会为本王治好不是？”
这倒是。
云想笑出声，她好像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了。
爱一个人就是，纵使粉身碎骨，也愿意垫在她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