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到要看死人如何开口
曹姝月乘坐轿子一路来到了永穆侯府。
到了府门外,她却迟迟不愿意下去。
轿帘被人掀开了一角。
送亲的嬷嬷是府上的老人,也算是看着月儿姑娘长大的。
她心疼地看向轿子里的人。
早就到了该下轿的时间,却不忍心开口催促。
该如何形容女子命如枯草一般惨淡。
命好一些的还能嫁个正常人。
命不好的,就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瞎子,瘸子,疯子,脑子不好的,四肢不健全的。
那简直是应有尽有。
不过像曹姝月这样直接嫁给一个死人的,任谁听到都要惊得狠狠栽个跟头。
“姑娘,赶紧下来吧,别让老爷和大娘子久等。”
曹姝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盖紧了红盖头。
按照礼制,需要白天先行拜堂礼,晚上在进行合葬。
正堂内挂满了白幡。
曹姝月身上的大红嫁衣,和任何一处角落都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与她拜堂的,是个缠着红布的牌位。
被府上小厮拿着,代替云惊雨。
因为是阴亲,拜堂的流程不是很繁琐,一些没必要的礼节该省就省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曹姝月的房间点着红烛,床榻上很讽刺地放着花生,枣,桂圆和莲子。
房门内新妇等着郎君开门,房门外郎君却将要深埋泥土。
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
曹姝月一路都紧紧捏着手里的药丸,生怕捏得松一点,药丸再掉了。
也怕捏得太紧,这东西直接化在手里。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云姑娘能及时将她救出去。
很快,她把药丸吞了进去。
门忽然开了。
打眼一看,进来的是个上年纪的嬷嬷。
常嬷嬷手上拿着一个木盘,盘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什么意思?”曹姝月皱着眉问道。
“姑娘,您左右都是要陪着少爷一起入葬的,地下太闷,死的不痛快,这里是鹤顶红,一瓶下肚,半点知觉都没有!”
曹姝月这才明白云想给他药丸的真正意义。
她眼神暗了暗,面无表情地看向那白瓶:“给我拿过来吧。”
……
子时到。
永穆侯府大门前后抬出两顶棺材。
左丞云齐仲和右丞曹明哲一同跟着棺材踏出门外。
他们俩哭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叫一个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孩子都不是亲生的,棋子而已,只要联了姻,以后整个朝廷都是他们的。
皇帝岁数这么小,架空他是迟早的事。
送葬的队伍一路向西。
云家的祖坟在京西的一处小山上,那里风水好,抱山环水,山间还有不少常青树。
薄雪落了满山,加上今夜月色明亮,山中的道路并不难走。
一阵冷风吹过。
家仆们手上拿的白幡与纸人纸马哗哗作响。
老管家上前,走到云齐仲身边。
他四处瞟了一下,瑟缩着身体小声道:“老爷,自开朝以来,也没有官家子弟活人殉葬的先例,咱这么做不会破什么忌讳吧?”
“破什么忌讳!别胡说!”云齐仲怒斥了他一声。
入葬都是在大中午,晚上埋人,当然犯忌讳。
最重要的是,姻亲的讲究十分严谨,别看是丧葬礼,后面的两顶大棺材上可都缠着红布,单看一眼就吓人得很!
云齐仲的肩膀抖了一下:“赶紧滚。再胡说给你也扔棺材里!”
老管家这才退到后面去。
很快就到了云家祖坟。
孙姬云的哭声一路上就没停过,她死死地扒着棺材,不让别人动。
“谁敢埋我家惊雨,我就跟谁拼命!”
云裳在旁边也哭成一个劲,不过云想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抱着曹姝月的棺材哭。
说起来,曹姝月的那个贴身丫鬟今日倒是没见着人影。
“都别哭了!”云齐仲吼了一嗓子:“再哭误了时辰,两个孩子怎么安心上路!”
埋棺材的坑早就挖好了,云齐仲吩咐一声:“下葬吧。”
小厮们把孙姬云拖到旁边,棺材这才入土。
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听着非常急切,杂乱无章。
才转眼的功夫,一对骑着快马的暗羽卫就来到了祖坟前。
众人诧异。
转头看看还在棺材边抽泣的“云想”,又看看马上的云想。
这时,棺材旁的云想撕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见曹姝月丫鬟的脸,云齐仲感觉浑身的血脉直冲天灵盖:“你又要干什么!干什么!”
云想冷脸瞥他,从腰间拿出令牌。
高声淡然道:“传璟安王手令。”
众人听到这话连忙跪下,就连还在发火的云齐仲都瞬间没了脾气。
数他跪得快。
云想没有下马,打开暗棕色的手令,道:“活人殉葬乃十恶不赦的陋习!左右丞身为朝臣表率却知法犯法,暂时收押內狱!”
“什么?”曹明哲利利索索地站起来,从云想手中夺过手令,反反复复确认。
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尤其是“收押內狱”四个字,甚至还落笔更重了一些。
“不是。”曹明哲脚下一个踉跄:“我闺女想嫁谁嫁谁,这还犯法啊?”
“这当然不犯法。”云想话音未落,便翻身下马。
盯着曹明哲面无表情道:“但是强迫自己嗯闺女为一个死人殉葬,那就是犯法!”
“谁跟你说是强迫,我闺女自愿的!”
曹明哲拽了一下云齐仲:“你别愣着不说话啊!是不是自愿的!”
云齐仲的脸色相当难看。
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就熟悉了云想这姑娘的套路。
他还纳闷,怎么自从接曹姝月回来,这丫头这么老实。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就是自愿的!自愿的也管啊!”
云齐仲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不远处棺材道:“不信你问问,他们真的是自愿的。”
他还就不信邪了,纵使这丫头有天大的能耐,还能让死人开口说话不成!
云想冷笑一声。
“你确定让我问?”
“你问啊?”云齐仲还很贴心地给它让出一条路:“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问个死人。”
云想悠闲地负着双手,走到曹姝月的棺材旁。
叩叩——
礼貌地敲了两下棺材板,就像是敲朋友家的大门一样。
棺材内突然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云姑娘,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