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村里的坟
在出殡发丧时，有一件最忌讳的事。
那就是穿着丧服的孝子贤孙，千万不能并排站，尤其是并排站在活人面前，这叫挡阳间人的“活路”，是咒人家早点死的意思。
所以在出殡时，帮着操办丧事的人，会不停的提醒穿着丧服的孝子贤孙们，要竖着排成一队，千万不能并排站，即使两个人并排都不行。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还因为这件事闹出过人命。
在我们村里，老孙家和老王家有仇。
有一次，老孙家的几个人，穿上丧服，拿着哭丧棒，站在老王家的人面前。
这摆明了是咒老王家的人早点死，两家人当场就动起手来。
也不知道这种方法是不是真能咒人，在随后的几年里，老王家的三个儿子，还真的先后都死了。
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就在这时，王婉婷忽然说了句：
“看来这六个老头，是给咱俩送‘活葬’来的。”
她这句话刚说完，就见纸钱一样的树叶，从树上飘了下来，落在我们身上，这很像出殡时，往棺材上撒纸钱，这个场面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想站起来，但忽然发现，两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我咬着牙，试着站了几次，可还是没能站起来。
不但如此，我还觉得胸闷的难受，我张大嘴，使劲呼吸，还是喘不上气来，这下子我就慌了。
我知道，这是“鬼压身”！
一般的“鬼压身”，是很多人在刚睡醒时，才可能会遇到的状态，那时会觉得自己明明醒了，但身子却动不了。
不过只要过一会，也就没事了。
可在鬼魂经常出没的地方，如果被“鬼压身”的话，却是会送命的。
我们这些盗尸人，由于经常要在荒郊野外找古尸，那也是鬼魂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有些盗尸人，就是被“鬼压身”死的。
这种被“鬼压身”压死的，一般都是脸色发黑，眼睛往上翻，嘴张得大大的，有时候舌头还会吐出来，和上吊死得样子有点像。
难道我们俩今天夜里也会这样死吗？
就在这时，就见王婉婷从兜里拿出一个纸人，在那盏死囚灯上点着了。
就听王婉婷念念有词地说着：
“纸人代我做亡魂，千斤重得鬼魂，也压不住阳间的活人！”
忽然，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激灵，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胸闷的感觉也瞬间消失了。
王婉婷也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那六个穿着丧服、拎着哭丧棒的老头，见没能用“鬼压身”压住我们，都发出呜呜地哭声，然后扭头颤颤巍巍地走了。
天亮之后，我和王婉婷才发现，那六个穿着丧服的老头，全都跪在村里的一个坟前，全都没了呼吸，尸身已经冰冷了。
在他们身边，还放着招魂幡和白事用的白灯笼。
在我们这里，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村里才能起坟头——
只有第一个建村的人死后，可以埋在村里，因为他是村里共同的祖先。
这种坟又称”老坟”。
在我们村里，也有个“老坟”，是三百多年前，我们的第一个先祖搬到那里后，才建了我们那个村子。
经过三百多年的繁衍，还有其他外来户的不断加入，我们村已经不算是小了。
按说谁都不愿意家旁边有个坟，但对“老坟”除外。
“老坟”是第一个先祖的坟，谁家靠得近，先祖就会先保护谁家。
所以老坟周围的人家，运势确实比村里的其他人好——
老坟周围的人家，没有早夭的，横死的，或者子嗣不旺的，都能平平安安，而且求官得官，求财得财，一辈子顺风顺水的。
因此，村里的人都争着住在老坟附近，甚至觉得离老坟越近越好。
而且我也注意到了，我们村里这次怪事后死得人，都是离老坟最远的，老坟附近的人家，都还安然无恙。
每当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村里的人首先拜得不是神仙，而是去老坟前拜一下。
既然这个坟，也是在村里，那么这个坟里埋的，一定也是第一个建这个村的人。
是这个村的第一个先祖。
但这六个老头，怎么跪着死在这个坟前了呢？
在过去，有些非常孝顺父母的大孝子，因为父母去世，而过度地悲伤，甚至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就跪死在自己父母的坟前，想到阴间继续服侍照顾自己的父母。
官府是会为这样的孝子立碑的。
这种跪死在父母坟前的尸身，叫做“孝子尸”。
这种尸身会一直保持这种跪着的姿势，而不像一般尸身那样躺着。
下葬这样的尸身时，不能用一般的棺材，而要做一个特殊的棺材，让尸身跪在棺材里下葬，而且跪拜的方向，一定要对着他父母的坟。
据说谁家要是出一个“孝子尸”，就可以保后代三世的平安富贵。
王婉婷叹了口气说：
“看来这个坟，就是要杀死我们的恶鬼的坟，六个老头，没能杀了我们俩，他们就跪死在坟前了，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孙后代。”
“你的意思是说，这六个老头，让自己成了‘孝子尸’，这样的话，恶鬼就害不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后代子孙，对吧？”
王婉婷点点头：“对，如果遇到恶鬼，想害自己的后代子孙时，有两种方法可以破解，一个是扎个纸人，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在恶鬼的坟前烧掉，自己过几天也会死；还有一种，就是跪死在恶鬼坟前，成为孝子尸，这样恶鬼就不能害自己的子孙了，但不论是哪种方法，都要祭出自己的命。”
王婉婷的这番话，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初我父亲为了救我，就是扎了个纸人，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在王张氏的坟前烧了，他自己便很快就去世了。
他正是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我的平安。
想到这些，我眼眶有点发热。
忽然，我好像听见从坟里传来一声驴叫。
“婉婷姐，我怎么听到坟里有驴叫声，难道坟里埋了头驴？”
听到驴叫声，我立即想起了前天夜里的那辆驴车。
说着，我连忙从背后摘下来短柄铁锹，就要挖这个坟。
王婉婷却连忙摆了摆手：“你千万不能挖；我现在明白了，这整个村子，其实不是一般的村子，而是一个大客栈。”
我被王婉婷说愣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王婉婷连忙解释说，在几百年前，有很多内地的商人，会经过我们这里，往边境贩卖茶叶、瓷器和绸缎等。
所以在我们这一带，曾经有过很多客栈，有的客栈，规模还很大，和一个村差不多，成了来往客商的转运站。
按照丧葬的习俗，开客栈的人死了之后，要在他棺材里放一头纸扎的驴，他的后代再干这一行，才会生意兴隆。
为什么要扎驴子放在棺材里呢？
因为牛走太慢，马性子烈，不好养，而驴子比较好养，耐力也不错，所以过去出远门时，大多用的是驴子。
因此，过去做客栈这行生意的，死了之后，都会在棺材里放个纸扎的驴子。
可如果开客栈的人死后成了恶鬼，有时他的坟里，就会传出驴叫声。
有人听到驴叫声，就挖开坟的话，却很可能会送命。
听王婉婷说，这整个村子，其实是一个客栈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我找的那个尸鬼客栈？
可我们在这里，为什么却一个尸鬼都没遇到呢？
王婉婷听完我的想法后，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
“不，这里不是尸鬼客栈，因为这盏死囚灯，在尸鬼客栈里，是绝对不会亮的，但在昨天夜里，这盏死囚灯却亮了，说明这里不是尸鬼客栈。”
说着，王婉婷让我拿起地上的招魂幡和白灯笼，然后她把那盏死囚灯，凑近我鼻子，让我闻了闻。
忽然，我在那盏死囚灯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那是尸鬼身上特有的腥臭味。
而且这种腥臭味，只有拿着招魂幡、挑着白灯笼时才能闻到。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