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晨昏分割（十）
裴镜凌穿着单薄的衬衫,衬衫和落下的雪都洁白,但少年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颜色看起来更加白皙漂亮,纤长卷翘的眼睫沾上了雪,微微有些湿润。
他就那样乖乖地立在原地。
在将至暗夜的树林里透过微弱的光线，让看上去本来就有些生人勿近的他，仿佛被一层透明的隔离与外人隔绝开来了。
任厉的双眸紧盯着他,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裴镜凌听到了他那沉稳的脚步声，感受到了那让自己无处躲避的眼神，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他就安静地站着,看着任厉,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任厉在距离裴镜凌只剩几步距离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是谁？”
这已经是裴镜凌第三次看着任厉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微微有点愣神。
不过随即又将漆黑的眼瞳轻轻弯起，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清冽地说道：“我叫裴镜凌。”
他的眼睛清澈漂亮,此时弯起来，露出微笑，那份美让任厉心脏的跳动变得更加剧烈起来。
任厉不太满意他的回答，淡声道：“具体一点。”
“裴回的裴,镜子的镜,凌厉的凌。”
任厉这才点了点头,面上依旧保持冷酷,微微低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他保持平行：“你是人么？”
问的真直接，裴镜凌轻笑着问道：“你觉得呢？”
他当然不会觉得任厉这是想夸自己是“谪仙”、“精灵”的意思，根据现在的天气温度和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么泰然自若地站在雪地里。
任厉没回答，上身微微前倾，稍微拉近了他和裴镜凌之间的距离，微眯双眸，随性地问道：“那会害人么？”
裴镜凌眉尾微扬。
荒芜的冬野，雪水覆盖大片枯木，洁白侵蚀着黑暗，腐朽的气味中掺杂着雪的清新。
任厉还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冷香，干净清冽如冰，萦绕在鼻尖，好闻又舒适的感觉。
裴镜凌感受到了他视线里越发热烫的温度，低笑了两声。
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撇过任厉的衣领边，指腹轻轻擦过脖颈，带着一股酥麻又柔绵的痒意。
那双对视着任厉的清冷桃花眼，重新浮沉起靡丽的光彩，清冷的声线带上了几分喑哑：“如果我说‘会’呢。”
任厉因为裴镜凌的动作微怔，然后眸子越发幽沉。
这人的手指像是冷玉一般冰冷沁润地划着自己的脖颈，但他浑身的清冷禁欲感似乎开始在褪去。
“我会害你的话……”裴镜仰起脸，让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之间，吐气如兰，暧昧地低语道：“这会妨碍到你对我的渴望吗？”
他的话音刚落，任厉就一把卡住了他的下巴，大拇指狠狠地按在了裴镜凌因为低温有些苍白的唇上。
本以为他是黑暗的万壑千山里那一抹清辉雪光，原来其实是将夜之时在漫天雪地里绽开的娆艳红玫瑰么？
毫不留情，蛮横地用粗粝的指腹摩擦着他的唇瓣，让它开始逐渐显出饱满诱人的殷红血色来。
果然红色更加好看。
任厉冷峻的脸色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只是低沉着声音反问道：“你觉得呢？”
两人只隔毫厘距离，滚烫与微凉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混合着烟草和冷香的味道，神秘又张扬。
痛阈值降低了一半的疼痛让裴镜凌轻声呜咽了一声，眼尾很快就晕上了一点绯红。
任厉身上的气势比之前收敛起来的时候强势凛冽多了，裴镜凌眸光闪烁。
要是保留了他阴暗的那一面……
这个时候的厉哥哥，可不会讲究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东西……随心所欲的要命。
夜晚任务里有“杀鬼怪”这一项，说明这里绝对不安全，还是不能撩的太过火了，他现在很可能不会忍……
裴镜凌扯掉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恢复了清冷：“我开玩笑的。任厉，我是你的半身。”
任厉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顿了顿，也往后退了几步。
找了棵树斜靠着，从大衣里摸出烟叼在嘴里，表情淡漠地挑开打火机，火苗的金色光线映入他漆黑如深渊的瞳眸里。
裴镜凌看任厉这么熟练的抽烟动作，有些无奈，好不容易让他戒了烟，现在又开始了。
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弥漫在两个人之间，任厉淡声道：“什么是半身？”
裴镜凌也被限制了，不能说出和游戏直接相关的词句：“这个有点难解释，类似于我和你是一组的队友关系，我是来帮你的。”
“这里不是正常世界，有鬼怪这种超出了自然力的东西，你们晚上要小心。”裴镜凌说道，“这里非常不安全，你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
任厉淡淡地说道：“哦，难怪这里的磁场不正常。”
他比那些人有更多的野外经验，都是他在带路，来到这里以后，指南针胡乱转动，树的年轮方向很乱。
手机没有信号，就连卫星电话都连不上。
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地在背包里塞上了一堆符纸和一把桃木剑。
裴镜凌对这个事情不算是很意外：“你们要想出去，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任厉指尖的火光明灭闪动，他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们也有半身么？”
裴镜凌：“嗯，不过你应该看不见他们的半身吧？”
“是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裴镜凌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就好像白天的时候，自己也只能看见他一样。
任厉慵懒地吐了一口烟雾，深邃的眼神看着他：“那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半身？”
裴镜凌还没说出下一句话，一声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厉哥，你在where？”方萧的声音传来，“吃的已经弄好了。”
“知道了。”任厉应了一声，却毫无动作，等着裴镜凌回答问题。
裴镜凌也问过任厉这个问题，他这次直接将任厉的原话抛回来：“这是一个互相选择的过程。”
任厉的情绪终于有了明显的波动，眉尾轻挑，隔着腾升的薄雾，朝裴镜凌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站直身体，朝裴镜凌走过来，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随性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走吧。”
任厉的身形高大，搭着身高变矮了的裴镜凌，感觉像是把他完全拢进了自己的怀里。
裴镜凌眨了眨眼，他感觉到了任厉的心情很不错，乖顺地跟着他走到了营地。
其他人已经到齐了，八个人都在对关于“半身”问题进行激烈的讨论着。
跟裴镜凌猜测的不一样，任厉的眼中也是八个人。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能看见这人了？
“厉哥，你来了！”方萧赶紧站起来，果然看见他搂着裴镜凌，“这是你的那个什么……‘半身’吗？”
江若海在后面冷嗤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方萧对任厉的“恭敬”，还是在不屑那什么狗屁半身言论。
任厉锋利的视线扫过那些人，沉声“嗯”了一声，松开裴镜凌，然后一起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半截烟插进了雪地里。
任厉的气场太强，他沉默着不说话，大家也都莫名其妙地停下了讨论。
气氛一时很尴尬。
方萧和那个高中小女生——张枫仪的性格是里面最活跃的，连忙站起来给大家分东西。
江若海看着他俩还把食物分给了那些什么所谓的“半身”，脸拉的更长了，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原来鬼也需要吃东西的吗？”
赵明杰伸出去要拿食物的手被尬在原地，脸色不自觉涨红地小声说道：“……我们其实也不能算是鬼。”
江若海扶了扶眼镜，哼了一声：“快别了吧，大雪天的穿这么点还活着，能是正常人吗？”
说着还乜了一眼敞着大衣的任厉。
方萧的半身是个女生，跟方萧乐天派的性格相反，脾气有点火爆：“死男人，老娘忍你很久了。从刚才起，你他妈一直叭叭个不停，就跟个专门伺候主子吃鱼的下等太监似的，你专门给人挑刺的吧！”
裴镜凌知道她的，毕竟他们五个人都是学校的“名人”。
郑雪，一点都不小鸟依人、也一点都学不会温柔、体力比很多男生都厉害的女汉子，长相也不算是很好看，被大家称作“男人婆”，以对女生的刻板印象来攻击她的“特立独行”。
这么看起来，她算是“本色出演”白日的情形了。
江若海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多年高管的领导脾气一下子迸发出来，跟郑雪吵起来了。
方萧在一旁手忙脚乱的，试图劝架，但是他性格太跳脱、态度太温柔，完全不起作用。
裴镜凌想起了任厉白天跟自己说的互为半身的性格相反，皱了皱眉，那郑雪和这个低配abc，猜测应该一个是女生脾气“汉子化”，一个是男生性格“女生化”吧？
看着任厉，发现他风雨不动安如山，完全不受外界干扰一样，淡定地吃着东西。
裴镜凌不是很饿，又不敢去撩拨现在的任厉，无所事事。
又看了看那对姐妹，妹妹叫林小冉。
她似乎是智力上有点问题，傻里傻气的，对谁都不防备，所以经常被人差使、对她各种恶作剧之类，看她出糗。
裴镜凌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甚至还有些猥琐的男生利用她的心智不成熟……诱骗她发生不正当关系。
又把视线投向那对姐妹里的姐姐，她的警惕心比昨晚游戏刚开始的时候还要重，恨不得离她妹妹三丈远，跟被害妄想症似的，不敢跟她接触。
抿紧了唇，裴镜凌的眼神冰冷了几分，林小冉现在看起来还很呆滞，他猜测是不是游戏减半了她的智力。
等会儿还是跟厉哥哥说一下这件事，明天白天让他带自己去留意一下她们的情况。
看了一眼赵明杰，他应该白天被任厉打昏后就没吃东西了，看起来真的挺饿的，也一直在吃东西。
至于万宁曼，她现在腿上披了件外套遮住裙摆，恢复了本身记忆的她，看起来很自信，虽然长相没变，但是明显比她白天的时候有魅力多了。
万宁曼感受到了裴镜凌的视线，想到了他白天对自己的维护，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裴镜凌下意识看了一眼任厉，然而发现任厉好像仍然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继续吃着东西。
裴镜凌抿了抿唇，莫名不开心了。
难道自己还没有那些吃的有魅力了么？
往任厉身边挪动了几分，身上的寒气肆意地朝任厉侵袭过去，手从敞开的大衣边钻进去，挑开毛衣边，冰冷的手掌放置在他的腰腹上。
任厉腹肌瞬间一紧。
裴镜凌凑近了些，手指在肌肉分明的腹部沟壑里轻轻勾画着，眨了眨眼：“这些东西有这么好吃吗？你吃的好专心。”
任厉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裴镜凌也撩起了桃花眼的眼尾，和他对视着。
面前的火光跳跃在两个人漆黑的瞳仁里，半边脸沉浸在阴影之中。
裴镜凌平时清澈的眼珠，在此刻显得像是一颗燃烧着火焰的剔透玻璃珠。
光线明灭跳动，眼神专注不移。
任厉却微微垂眸，幽深的黑眸半隐在阴影中，越发显得深沉晦涩，淡声道：“吃这些只是为了补充能量而已。”
裴镜凌被他这比之前还要冷淡克制的模样给弄懵了，这还是他的厉哥哥么？
明明在s01副本的时候，他不是……
裴镜凌更加靠近了些，冰凉的唇轻蹭上他温热的耳朵，唇齿间吐出刺骨的寒气：“那要是……是‘吃’了我呢？”
手指轻轻在他的腹上画着圈，小腿轻蹭着他的。
但是好像不管裴镜凌怎么蹭他、怎么撩他，任厉完全是不为所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了。
裴镜凌第一次这么吃瘪，撩到后面，自己讪讪收了手坐好。
难道自己猜错了？厉哥哥根本就是变得更加克制了嘛……就是个完全性冷淡的样子。
可是刚才在树林里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那么烫热……
裴镜凌抿了抿唇，有些丧气。
而其他人关于“半身”和“鬼怪”的话题也在不知不觉中争论完了，有人不信，最典型的就是江若海，完全是嗤之以鼻的态度，甚至还觉得他们就是在装神弄鬼地来蹭资源罢了。
也有人信，看起来和他们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很友好，但是真实想法是不是和表现出来的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大家还是在吃完东西后，没有立马回帐篷，一起围坐在火堆边，等着他们口中的“鬼怪”出现。
火苗不停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气氛显得非常沉寂。
天色越来越黑，可见度越来越低。本来飘着小雪的天空开始逐渐降下大雪，气温变低，火光也越来越微弱。
“啊切——！”张枫仪毕竟是个小女生，抵抗力没有大家强，打了个喷嚏，“鬼到底什么时候才来啊？”
万宁曼对她的半身还是很有好感的，听到她的话，有些疑虑地看了看四周：“好像……确实没什么动静啊。”
郑雪皱了皱眉：“刚才是谁说晚上会有鬼的？”
江若海嗤了一声：“不会吧，你们之间都不沟通好说辞的吗？”
郑雪白了他一眼，又看着默默举起手的赵明杰，问道：“你怎么知道晚上会有鬼的？”
赵明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江若海，小声道：“他个人的那个什么……内容上看出来的。”
几个有记忆的都明白他想表达是江若海的个人任务里提到了“鬼怪”，但是那几个没记忆的玩家听到他这含糊不清的话，脸色有些讳莫如深。
江若海忍不了了，这次直接站了起来：“你们慢慢等吧，我不跟你们受罪了。”
方萧也冻的不行了，拢了拢衣服：“火也快灭了，雪也越来越大了，我们要不回帐篷等吧。”
张枫仪吸了吸鼻子，点头表示赞同：“真的好冷。”
赵明杰有些犹豫了：“那……现在回去？”
任厉完全就是一张冷酷的厌世脸，也不发表什么意见，直接用行动告诉大家他的选择。
拉着裴镜凌一起站起来，往帐篷里走。
大家看他都走了，也都讲了些客套话，收拾了火堆，回到帐篷里躲避风雪了。
帐篷是那种登雪山专用的厚皮帐篷，抵御寒冷的性能不错。
任厉把拉链拉好，占着夜视能力好，也不开灯，把身上穿的大衣和厚裤子随意地脱下扔在一边。
裴镜凌看着依旧沉默无言的任厉，在火堆边已经被他无视的个彻底了，心里酸涩，委屈地撇了撇嘴。
大概是娇气的性子上来了，裴镜凌也不打算理他了，弯着腰背对着他铺起睡袋来，打算直接睡觉了。
他不知道任厉的心绪有多么汹涌。
任厉一双鹰隼般凌厉的黑眸紧盯着背对着自己的裴镜凌，落入眼中的身体线条纤细修长。
弯腰的动作让他的衬衫往上滑了一截，露出小半截细腰来，腰身的线条流畅，露出来的肌肤莹白如玉。
对称的腰侧两处，还有两个小小的腰窝。
而被没什么弹性的校服裤子遮住的臀部，此刻被勒的让那美妙形状完全可以用肉眼描摹出来。
若是能在掌心揉一揉，肯定软的要命。
任厉往裴镜凌那走了几步，然后热烫的手掌一把掐住了他的细腰，拇指还狠狠地在他那诱人的腰窝里按了按。
裴镜凌对任厉完全不设防，猝不及防，叫了一声，瞬间腰身一软，差点往前摔倒。
任厉强势地揽过裴镜凌的上身，直接顺势把他带倒在地上，从背后贴近他，语气低沉：“刚才你不是很会骚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裴镜凌的痛阈值现在很低，被他掐的瞬间，眼睛就涌出眼泪，桃花眼水蒙蒙的一片，眼尾绯红。
扭过头看着任厉，带着了点哭腔说道：“你根本就不理我！”
任厉不知道他是因为痛阈值哭的，还以为他是太委屈了哭的。
这么娇气啊……
裴镜凌的哭腔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一样，任厉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兴奋。
“刚才那么多人在场，我只想让你闭嘴。”任厉眼睛逐渐开始转为猩红，低声道，“你这个骚样子，只有我能看见。”
研磨着裴镜凌红的滴血的耳垂，任厉身体往下沉了沉，下腹相贴，低沉蛊惑般地说道：“现在，你可以骚给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