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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终南捷径 山外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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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泥屋前的平地上,摆满各色鲜果、开水烫过的拌菜,这些都是佐餐的小菜。

    今日主题是烧烤盛宴,山野珍品猴酒,配上钟生熟能生巧的烧烤手艺。

    猴子吃得满口流油,雪白毛发蹭的到处都是。

    它左手酒碗,右手羊腿,吃得双颊鼓起,不亦乐乎。

    要说猴子是天生异种,钟生一万个信,毕竟一顿饭,能吃体重数倍的肉食,肯定不是普通猴子。

    再加上,祖传的酿酒手艺,还有无师自通的野生剑术,十万个猴子也未必能出一个这样的。

    “猴子,我要走了。”

    猿猴正吃得碍瑟,突然张大嘴,愣住了。

    钟生酿在三,见气氛差不多,抛出这个话题。

    山外还有许多事情等他,二叔遗体要迎回,小姑即将出嫁,奶奶年纪大了,要等他回去养老。

    啪嗒,啪嗒!

    “猴子……”

    钟生还想安慰几句,却听到水滴落地,转头去看,猿猴无声哭了。

    眼眶源源不断涌出泪滴,顺着打湿的白毛,落在地上撞得粉碎。

    月光下,猿猴抱着钟生,一抽一抽,连酒肉都不吃了。

    第二天,猿猴依依不舍,跟着钟生一路送到出山口。

    “回去吧!”

    钟生摆摆手,“再送我就到家了。”

    猿猴抱着一个酒坛,塞到钟生手中,拉了拉他的衣角。

    “行了,往后有空,我回山看你。”

    钟生也有些舍不得,摸摸猴子的脑袋,入手丝滑如绸。

    猴子对他来说亦师亦友,钟生从没把它当畜生,而是一个平等交流的伙伴。

    钟生曾想过,带着猿猴出山,但想到世间险恶,打消这个念头。

    片刻后,他目送猿猴三步一回头,消失在树丛深处。

    “哎。”

    钟生踏上回乡的路程,前面山口处,响起敲锣打鼓的乐声。

    山中清静,罕见这样的热闹场面呀!

    钟生走近了去看,一行人披红挂彩,拥簇一位书生往拾轿上坐。

    那书生也是熟人,先前进山时遇见过,交谈几句。

    此人,也是众多读书人之一,隐居山中等待机会。

    “钟兄,你那二叔殊为不智,科举太难,还不如像我这样,隐居终南山,等朝廷征兆。”

    这句话言犹在耳,面前的书生满面红光,早已换了身鲜亮的袍服。

    “卢相公,此番出山当大官儿,可不要忘了乡里乡亲。”

    周围的乡民们,个个带着谄媚笑容,争抢着讨好巴结。

    书生还残留山中生活的清苦模样,但气派已经初具架势,闻言不说话,从鼻子嗯了一声。

    他突然看到山道走来的钟生,兴奋得招手,“钟兄。”

    钟生走上前,朝书生点头,“读书人,你发达了?

    书生还没开口,旁边乡民嗔怪纠正,“现在是卢相公了。”

    “朝廷有令,选拔乡野遗留的贤良,入朝辅佐明君。”

    “卢相公声名在外,有官员举荐,正要出山去做大官。”

    钟生心头升起荒谬感,科举都不能做到公平选拔,还要再野外招贤?

    无怪乎世人都说终南捷径,原来终南山中,果真藏了一条登天的青云路。

    卢书生也不避讳,直接说了,此行直接入朝为官,不在地方历练。

    这个起点之高,秒杀世间九成的光官员,羡煞旁人。

    钟生突然想到,卢书生出身可不低,身后卢氏世家,在朝廷都有人脉。

    只需他隐居数年,就有亲朋好友代为造势,宣传什么卧龙大贤的名声。

    朝廷发文征兆,顺水推舟,铺成一条青云路。

    如此想来,所谓的隐居,无非是一场作秀。

    联想到泥屋饿死的干尸,苦守到死,只等来一场空,妥妥的炮灰。

    隐居这种操作,门槛比科举更高,一般人玩不来。

    “呵呵!”

    钟生结合后世记忆,轻易想明白个中关节。

    所谓科举,是服从性测试,用意不在挑选人才,而是将天下读书人的心思都吸引过来。

    毕竟,朝廷用人,看忠心、关系,多过看能力。

    理想状态,最好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是王权下匍匐的奴才。

    当然了,也有个别漏网之鱼,游离在朝野之外。

    比方说,汉代的商山四皓、晋代的‘奈苍生何’。

    朝廷的招贤令,目的是这些体制外的漏网之鱼。

    哎,就是这么贱,你上赶着过来倒贴,我不稀罕,但你若是对我爱答不理,我反而要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终南捷径,便是应运而生。

    家乡这座名山,成了量产隐士大贤的工坊。

    钟生看着卢书生身材飞扬的模样,知道游戏规则从来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

    招贤令,最终优惠的群体,还是那些豪门大族的关系户。

    “卢书生,祝你一路顺风。”

    钟生拱拱手,转身离去,难怪大唐最后亡了。

    也不看看,当官的都什么人,再这样下去,大唐吃枣药丸。

    舒书生正志得意满,满腔抱负亟待施展,顾不得挽留。

    片刻后,他在一众乡民的吹打拥护下,离开终南山,留下一间孤零零的草屋。

    风吹过,山水千年,过客匆匆,到头来归入寂寞。

    钟生出山后,到当地打听,距离他入山一年多了。

    外界一切照旧,看不出那件大事的痕迹,道路也无关卡盘查。

    几次遇到不良人巡查,都只顾着收费揩油,对他视若无物,擦肩而过。

    街头打听,却说杀害太守父子的凶手,杀人后逃入终南山,后来被忠勇官吏生擒活捉。

    “就在那头处斩的。”

    “贼人蓬头垢面,发如钢针、目似疯牛,三五个大汉都摁不住。”

    路人指着街市的一根木桩,上面还残留发黑的血迹,“一刀断头,血刺呼啦,可好看了。”

    又听人说,终南太守死后,朝廷迟迟没有派人过来接任。

    一地太守空缺,本该是天翻地覆的大事儿,结果呢?

    官府各部门照样运转,老百姓正常生活,该享福的享福,该受穷的受穷,没有半点偏差。

    钟生潜入老家,看到一片废墟黑土,更无半分留念。

    耳边响起一首古朴沧桑的唱词,从落日将尽的地平线传来。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帝力于我何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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