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钟馗出棺 妖僧受惊
“二叔。”
东南角,传来嗡嗡振动,似乎在回应钟生。
他快步上前,越过一列列棺木,看到东南方向,从横梁垂下的八根麻绳,悬一座棺椁在半空。
“这是二叔您的容身之地?
钟生手掌按在外壁,闭目透过缝隙,看到里面一团红光,如心脏跳动般,吞吐收缩。
“红衣裹身,是我二叔。”
八根麻绳,用意为八神缠身,悬空停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这内里包藏的恶毒心思,不用多想,出自那妖僧,僧可寿的法子。
长剑劈断麻绳,棺椁落地。
钟生手不停,长剑劈入棺木,感受到阻力,心想皇帝老儿真舍得用料。
木质沉重坚硬,绝非偷工减料可比。
但是,在钟生双眼看来,致密坚硬的棺木,实则隐患重重,运劲顺着裂纹孔隙游走。
啪嗒,外椁内棺,两层木头齐齐裂开。
却见熟悉的面孔双目紧闭,裹着一身红衣静悄悄躺着,似乎在沉睡。
“二叔。”
钟馗虽然死了一年,但面目如生,不见半点腐坏,棺木中也没有异味,颇为神奇。
二叔的相貌,和钟生有几分相似,棱角如刀劈斧凿,充满阳刚之气。
这都叫丑陋,世上何物为美?
钟生深吸口气,颤颤剑尖凑到红衣上,运力割出裂帛声。
哗啦!
红衣瞬间裂成两半,钟馗双目睁开,如电光轰鸣,落在钟生身上。
“小生,你来了。”
钟馗猛地起身,啪嗒,尸身落回棺木中,亡魂离体飞出,站在钟生面前。
“嗯,你壮实了许多。”
钟生道,“二叔,我来接你回家。”
钟馗抬抬手,“有酒么,我太渴了。”
好个二叔,脱困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酒喝。
这好酒如命的风格,什么孤魂野鬼也冒充不了。
“二叔,我元神过来,双手空空,连这口剑都是借的。”
“您先忍忍,等回家后,我请你痛饮猴酒”
钟馗摇头,“千忍万忍,唯独酒瘾不能忍。”
他朝钟生一伸手,“把剑给我。”
长剑入手,钟馗运剑如飞,将裂成两半的红衣裁切成一件袍子,披在身上。
“二叔,这红衣是妖僧不怀好意,你怎么还留着?”
钟道披着红袍,“你可知道,红衣裹身,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
“如肉烙铁,刺痛入骨,日夜无休。”
“这苦罪,我已经足足尝了一年。”
钟生奇怪了,那你怎么还穿着红衣制成的袍子。
“正因如此,我才要留着它,好比喝酒,要的就是这股辣劲儿。”
这才是他熟悉的二叔,生性刚烈、遇强则强,没什么能打垮他。
纵然死后成鬼,也不改生前半分阳刚,无愧于千古传诵的鬼中雄者。
钟生也是老酒鬼,知道酒瘾难耐,更何况二叔足足憋了一年。
他能忍红衣恶毒的苦罪,却忍不了一年没有酒喝。
“我知道哪里有酒,你跟我来。”
钟生带着二叔钟道,从东郊出发,追上了傩祭的队伍。
“好香。”
钟馗远远闻到酒香,不待钟生指引,一头扎入队伍中。
大小二鬼抬着酒缸、一翘一拐,引得路人哄堂大笑,酒水溅起落下,清澈如玉珠。
眨眼间,不速之客从天而降。
咚!
钟馗落在酒缸上,吓得小鬼一跳,窜上大鬼肩头。
他渴极了,伸手捞起酒水,吞吃得痛快,酒水沿着胡须往下滴落。
牛饮姿态,豪迈万分,却让百姓们看得连连叫好,以为是傩舞中的戏目。
大鬼略显迟钝,还是小鬼在耳边嘀咕几声,才发现钟道在抢酒喝。
于是乎,大鬼小鬼怒了,围着钟馗开打。
小鬼抱着钟馗小腿,用尽全力也只能够到膝盖,哇哇乱叫,用大脑袋撞击不停。
大鬼瞪圆双目、口鼻冒烟,一双手掌落下,却被钟道双臂撑住,开始角力。
街道旁的百姓们见状,鼓掌叫好,都说打得精彩。
“是钟馗兄。”
有几个读书人,看到与大小鬼相斗的汉子,正是撞柱而亡的好友,急得不行。
死去的好友,为何活生生站在街道上,还与二鬼斗戏?
“钟道兄,钟馗兄。”
两三个书生的呼喝声,在喧闹冲天的队人群中,很快沉落下去。
钟生提长剑追上,正要帮忙,却看到大鬼鼻青脸肿趴在地上,钟馗脚踩大鬼,一手捏着小鬼,托起酒缸,往口中肆意倒酒,倾斜一道飞瀑。
酒缸有两人高,足足有几百斤酒水,但钟馗的肚子像是无底洞,咕嘟嘟喝了许久都不见凸起。元宝小说
人群越发亢奋起来,以为是某种奇妙戏法。
钟生嘿嘿一笑,貌似不用帮忙了,二叔搞的定。
“二叔,您先喝着,我去杀个人。”
钟生还是小看了二叔,钟馗何等凶人,刚脱困就能降服二鬼,无需他贴身照顾。
他提及杀人,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抽空买菜一般。
孰料钟馗听了,也不以为然,嘱咐他,“快去快回。”
他也不问杀谁,直接让钟生放手去办,叔侄二人当真是心意相通。
钟生心想,虽然没见过死鬼老爹,但自己这身脾气和本领,却十足十继承了二叔。
叔侄二人,见面没多久,就觉得彼此很对胃口。
妖僧名为僧可寿,是从西域过来的胡僧,没攀上什么大背景,在长安城中,也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佛教本为胡教,从西方传来,长安城中胡僧不在少数。
唐国兴盛,虽尚未一统,却已有了气吞天下的征兆。
四方来投,僧道入朝,各种奇人异士雨后春笋般出现。
想要在长安出头,要么有人脉,有么有本事,否则永世出不了头。
他进言陷害钟馗,无非是要讨好官员,寻求进身之阶。
可惜,这次惹到不该惹、也不能惹的人家了。
钟生接连捉了几个本地鬼,打听到妖僧所住区域,提剑找上门。
没料到,却扑了个空,人不在家。
僧可寿脚步急乱,回荡在空荡荡街道上,他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祸事了,祸事了,猛虎出笼,毒龙腾渊。
钟生断八绳,斩棺椁,裂红衣,破了这场枉死局,立刻引起他的警觉。
他趁夜出逃,一是为了避祸,二是去提醒贵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