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泰拉(二十二)
<b>inf</b> 有个东西在大笑,非常愉悦,非常欢乐。
它的声音穿透了黑暗,直达所有人耳边。那是一种不该存在的声音,但它偏偏存在。如果要往上追溯理由,或许要归结于自称为灵族的异形们那永无休止的堕落行径,是它们造就了这个声音和它的主人。
蛇妖喘着气从地上站起,它刚刚被击飞了,蛇尾已经断裂,被剑斩下。创口处的断面是一种干净的粉红色,充斥着低俗下流的隐喻。
它的肌肉在颤抖,埋藏于高大健壮身体内的那些饰品正在抖动,金属的环和钉在血肉内的旋转尖端物体彼此碰撞,造就了一种单调却令人感到愉快和诱惑的声音。
它们存在的本意是为它创造痛苦与快乐,用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欢乐浪潮将它吞没,而现在,它们却什么也不是。形似蛇类的亵渎生物此刻已经再也感受不到半点快乐。
倒计时14:15
“祂在催促”它轻轻地说。
分叉的长舌吐出濡湿的嘴唇,在闪着光的皮肤上舔舐了一圈。那些血液被它自己吞进了腹中,一个平平无奇,简简单单的小动作,却蕴含着极致的柔美和妖媚。
它的眼神哀怨至极,若是不知情的人站在这里,恐怕已经跪倒在地,燥热不安地爬行过去,试图亲吻它的蛇尾。
而对于福格瑞姆与费鲁斯·马努斯来说,这种所谓的美只能让他们感到极致的厌恶。
“别再站起来了!”福格瑞姆咆哮道。
“我也想,亲爱的。”
蛇妖哭泣着,吐出了一个亲密的单词,好似本能。但它很快就皱起了眉,又摇摇头,竟然用较为正常的语气补上了后半句。
“可惜的是,这件事恐怕并不能由我自己决定。”
它没再说更多,只是盯着费鲁斯·马努斯的脸,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一种似有若无的满足开始在这个生物那被拉长的脸上显露,狭长且涂抹着妖异眼影的眼里露出了一种渴望——并非任何欲望上的渴望,而是一种非常单纯的渴求。
曾经铸下大错之人恳求着原谅,为此,它甚至暗自许诺,自己可以付出一切。
对此,费鲁斯·马努斯的回答非常简单。
他只是挥锤。
破炉者在空气中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在铁手的力量下爆发出了足以让常人耳膜破碎的爆裂鸣叫。
福格瑞姆眼神一凝,当即明白了费鲁斯想要做什么。他踏前一步,剑刃递出,一剑砍掉了蛇妖的脑袋。
破炉者在下一秒精准地命中了那颗头颅。
他的力量与破炉者共同制造出了一片爆发出的血雾,骨茬、鲜血与依稀可辨认出的面部器官在空气中自由地飞翔,那两只玛瑙石般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看着费鲁斯·马努斯。
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察合台在杀戮的间隙完整地看见了这一幕,巧高里斯人心中此刻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自打与荷鲁斯碰面以来,他过去所拥有的那些对于整个世界的朴素认知就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彻底崩坏,如今更是碎到了完全无法愈合的地步。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的够多,知道了所谓亚空间和恶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现在,他发现自己恐怕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继续!”凤凰厉声说道。
怒焰迸发,剑刃探出,迅猛无比,声势惊人,如雷鸣的乐章。他一剑剑地砍出,直到将那蛇妖的残躯彻底从美丽变作残破。
费鲁斯紧随其后,身后伺服臂一连探出五根,爆弹与钷素火焰齐齐上阵,期间还夹杂着某种不属于人类帝国制式武器的特殊开火声。
毁灭很快就在那团血肉上降临,一股诱人到可怕的肉香味竟然硬生生地突破了如此残酷的杀戮奇景,开始在四周弥漫。
黑暗中传来的笑声更加明显,祂甚至再一次主动开口。
“你们可真是默契”
话音落下,光芒闪过,蛇妖再一次复活。
它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第几次死去了,但它已经不会再去恳求它的主人了。祂是一定要看到结尾的,蛇妖清楚地明白这件事。
它可以从四周弥漫的力量里体会到祂的决心,那种为了短暂的极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可怕决心
但是,问题是,祂为何要这么做?
“我只是一段不存在的回响,一个倒影,主人。”它对黑暗说道,任由从身后爆发的怒焰将它彻底吞没。
它的躯体在熊熊烈焰中逐渐消散,白骨与血肉彼此缠绕,亲密地手牵着手,在残躯上抵抗着火焰的焚烧。
它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而一柄战锤却忽地袭来,将它的上半身猛地打成粉碎。骨头碎裂,皮肤鼓起,内脏从后背噗的飞出。
它本能地从喉咙内发出一声闷响,四只手臂依次伸出,目的却并非攻击,而是恋恋不舍地抚摸上还未收回的破炉者。
它的速度足以让它做到其他很多事,比如发起致命的攻击,但它却只用来做这种事。
费鲁斯的眼神变得更加冷冽了,他补上一锤,将蛇妖的
上半身彻底摧毁。鲜血飞溅,在他的盔甲上制造出了斑驳的血液。黑焰一闪而过,将它们烧干。
福格瑞姆从他身边走过。
“不必客气。”
“客气什么?”费鲁斯问。
“你不打算感谢我?”
“如有必要——”费鲁斯看向他。“——我会再往你脸上补一拳的。”
凤凰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麝香瘴雾袭扰而来,将地上的尸体包裹,蛇妖湿淋淋地从中站起。
“就算您从我身上得到这场戏剧的另一个结果”
它不解地询问黑暗,任由剑刃穿胸而过。
黑暗中的存在立刻提起了精神,像是看见伟大作品所以技痒难耐的艺术家。
于是鲜血以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缓缓滑落,在那变换着颜色的光滑皮肤上制造出了一滴又一滴诱人的深红液体,好似葡萄酒般香气扑鼻。
异形、狭长且酷似蛇类的美丽之物泫然欲泣地看着黑暗,白发披散,唇瓣嫣红。
它身后有另一张脸,一张相似却又有所不同的脸,并不美丽,在某种程度上可称狰狞。双眼干涸似因旱灾而龟裂的大地,双唇紧抿,不含半点所谓困惑或柔弱,只有最冰冷的怒火。
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
“无所谓!”祂失态地大喊。“继续演下去就是了!”
倒计时10:23
“演?”蛇妖呕出一口鲜血,惨然大笑起来。“要如何才能演出我心中此刻的情绪?我只想对伱道歉,费鲁斯,我辜负了你。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却亲手将你杀死——!”
一道亮光从旁边袭来,白虎大刀当头斩落,将这颗说话的美丽头颅砍成了两半。
察合台礼貌地对福格瑞姆点点头“不必谢我。”
凤凰脸色难看地回以一个颔首。
“我们还得这样杀它多少次?”可汗问。
他才刚刚腾出手来——就在那过去的几分钟内,他已经和他的儿郎们来回在腐尸群落中杀了几个来回。
以为自己是莫塔里安的怪物对此愤怒至极,然而它终究不是真的蠢笨,还是使用了疫病的力量。
有趣的是,那些粉红色的瘴气却飘荡了过去,阻挡住了疾病的脚步。这算什么?内讧?
察合台不知道该如何看待此事,只是觉得荒谬。
“它已经死了六十一次。”费鲁斯·马努斯平静地说。“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再来个一百次。”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的话,蛇妖再一次站起。它仍然专注地看着费鲁斯·马努斯,那眼神极端执着。
察合台只觉得它的眼睛好似一双镜子,又或者是一个留影机——总之,和囚禁与留恋脱不开关系。
巧高里斯人立刻明白,它那专注的凝视本质上其实只是一种源自占有欲的渴望,它想拥有他。
可汗嫌恶地挥刀,把它杀死,然后他问“只有我一个人意识到它其实满嘴谎言吗?”
“我不意外”福格瑞姆说。“它道歉了,但道歉的目的是获得原谅,而非真心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它仍然自私,仍然只是为了自己。”
“说得冠冕堂皇,那你呢?!你这无能的废物!我可从未让我的子嗣成群结队的死去!”蛇妖怨毒地咆哮起来。
它复活了,且好巧不巧地听见了这句话,于是此前那根本不抵抗的姿态在这个瞬间忽地产生了变化。
它以堪称闪电般的急速一跃而出,蛇尾上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发出了极端可怕的噪音。察合台本欲拦截,白虎大刀却在空中便被两把弯刀共同架住。
恶风袭来,福格瑞姆眯起眼睛,看着两把弯刀朝自己斩来,竟然显得平静——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抬手抵挡。
“轰——!”
双刀与战锤碰撞,金属与金属之间的对抗却发出了好似轰炸般的巨大声响,费鲁斯·马努斯面不改色地挥锤将它逼退。
蛇妖苦涩地看着他,刚刚对福格瑞姆升起的恨意就这样立刻消散。
察合台从后袭来,刀刃以一个阴险的角度刺向了蛇妖的脊背——他的目的很简单,既然它已经提起了战斗的欲望,那就先让它失去战斗的能力。
他认为,比起一直杀死一个会一次次回来的敌人,倒还不如先想点办法将它保持在一个无法活动,却也无法死去的状态。
然而,他的袭击却没能奏效,蛇妖未卜先知般地扭动蛇尾,瞬间离开了原地。
他瞳孔猛缩,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兰花般的香味。关键时刻,可汗却沉稳地沉肩下膝,强行改变手中长刀的去势,硬生生将它抡圆了扭腰回砍。
“铛——!”
“别在这个时候打断我,察合台。”那蛇妖阴沉地唤他。“我不喜欢这样。”
“你更喜欢在肮脏的欲望里打滚,是不是?堕落而下贱的丑东西。”可汗冷笑着回敬,开始以一个别扭的角度和它角力。
他还能坚持,且并不担心,因为他身后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果不其然,福格瑞姆在下一秒便用巨剑撕碎了蛇妖的一只手臂。
他沉默地挥斩,蛇妖却对他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它的下颚从中间诡异地裂开了,尖牙和强健的粉色肌肉混在
一块,一块湿哒哒的黏液从中飞溅而出。
它来势极快,逼迫凤凰不得不止步停留。蛇妖就此成功地遁入黑暗,它同样没有言语,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它要去做什么。
费鲁斯·马努斯平静地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张红着眼眶的脸。
“费鲁斯。”它轻柔的呼唤,声音竟然变得和福格瑞姆一般无二。“我会做任何事弥补。”
“我不在乎。”铁手说。“也不需要你所谓的弥补。”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它坚定地说。
如何证明?至少在这个瞬间,没有人有答案。
福格瑞姆还在朝着这边冲锋,怒焰从铠甲的缝隙中透出,名为拉尔赫的恶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怒之中。
很难说清到底是因为对福格瑞姆的愤怒感同身受,还是因为它无法容忍有人在此刻伤害费鲁斯马努斯。
察合台紧随其后,右手持刀,双眼微眯,左手却已经搭在了腰间手枪之上。
费鲁斯·马努斯仍然平静地站在原地,破炉者才刚刚提起。他到底为何能在怪物当面时还可以如此冷静?没人知道原因
然后,就在下一秒,有两把弯曲的利刃剖开了一个柔软的胸膛。
有一颗扭曲的心脏在其内安静的跳动。
鲜血飞溅,黑暗中传来一声满足至极的轻笑。
“是的。”祂说。“你终于明白了,爱的本质不是自私,所以——”
祂笑着走出黑暗,时间在这一刻为之静止。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个东西有着简单至极的形体,只不过是一个人形的高挑阴影,却能透过光线的折射同时显现出数百万种截然不同的美丽身影。
而祂在溶解,躯壳在自然而然地崩解,蛇妖双目无神地倒在地上,有一个玻璃杯从遥远的地方骨碌碌滚来,其中有一滴鲜血正在闪耀。
“——这场戏剧现在终于抵达了高潮。”祂满足地叹息。“但我还要更多。”
狂风忽起。
本章4,我吃个饭,待会还有一章3左右的收尾。
(本章完)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