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事一卦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下午。
易不悟突然听到卦摊前一个少年的声音傲慢地说道:“本小少爷想去哪儿,用得着告诉你们!”
他一抬头,见此少年正打他的卦摊前路过,前方被几个看似家丁的人拦住。
易不悟先是觉得他有些面熟,仔细一想,立马记起了他是谁——
刚到夏城的第二天早上,易不悟醒得早,找到家车行,车是租上了,可没车夫愿意去送命。他只好买了一辆马车打算自驾,欲出城时,一个少年拦在了他面前。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之七八,衣着华丽,目光倨傲,抱一柄剑鞘镶金的长剑,拦在易不悟面前,不屑道:“你在找车夫?”
“你要来给我当车夫?”易不悟诧异道。
他一把夺过易不悟手中的缰绳,不耐烦道:“算你运气好,本大少爷生平第一次给人当车夫。上车!”
“那这价钱?”
“不收你的钱。”
“你不对劲。”
“少废话,走还是不走?”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你想搭个顺风车。”
少年冷哼一声,“就你这破车,要不是本少爷出门时……算了,不提也罢。”
易不悟撩起车帘坐了进去,对他喊到:“你可得开稳了,本公子还是第一次坐……”话音未落,少年大喝了一声:“驾!”
这路一赶就是大半天。
马车终于停下来时,易不悟已经被晃得丢了半命条,加上身上本身就有伤,能活着靠的全是坚韧不拔的意志。
车停下后,外面半晌没有动静。他手脚并用爬到车门口,挑起帘子问外面的少年:“到了吗?”
少年却面色凝重地望着天,易不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的天边出去了一团乌云,黑鸦鸦地压在地平线上。“怎么回事?”他问。
少年这才回头看向他,看样子被狼狈不堪地易不悟吓了一跳,随后露出个鄙夷的眼神,说道:“就你这样,也想着去和鸣山庄趁火打劫?还真是不怕死。”
“打什么劫?”易不悟不解道:“我是去找我的一个朋友,他正好去了和鸣山庄。”
少年将信将疑,“你不知今日和鸣山庄上会发生什么?”
“今天早上我从车行掌柜那得知山庄可能会出事,但具体会发生什么我却是不知道的。”
“那圣旨地事你可知晓?”
易不悟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山人乃一名卦师,从小跟着师父在山中学习卜筮之术。前些日子师父去世了,我便下山来这夏城寻找我的一位故人,想在这城里卖卦为生。”易不悟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唉……可昨天我找到故人家里时,他的家人说他去了和鸣山庄。我便因此卜了一卦,占得那位故人此行定有祸事发生,因此才想去山庄找找看。”
少年先是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又饶有兴趣地易不悟:“你真能算得准?那你给我卜一卦如何?”
“卜什么?”
“就卜我……嗯……卜我何时能突破感知,成为一名不惑境的大武者!”
“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圣旨的事。”
“你先占卜!”
“我算卦是要收卦钱的,你身无分文,就别给我讲条件了。”
少年一脸不高兴地把当时的情形简单述说了一下。
“那你去山庄是准备趁火打劫,还是螳螂捕蝉啊?”易不悟问他。
“吾乃书院弟子,怎会行如此苟且之事!”少年傲然道:“书院弟子会在进入感知境,选择修行之道后,自行选择继续留在书院还是去别的门派学习。如若弟子想去的门派,书院会引荐他,一宗三阁皆可加入。但我最想去的却是这和鸣山庄。”
随后又开始失落:“可是……我阿爷不同意,他说我没出息。今日和鸣山庄遭受此等灾祸,我偷偷溜了过来,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想来看看。”
易不悟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
少年拍开他的手,“你想知道的,我已皆数告知于你,你现在可以给我卜卦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
“许天佑。”
“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
“未时……”易不悟思索道:“既济之六二,你才突破初识不久?”
许天佑面露一丝尴尬,倔强道:“我今年十八便已踏入感知境,成了一名真正的修行者……”
“刚过感知就想着要突破,你可曾听过‘一境一道砍,一坎一百年’?有的人一辈子都被困在一个境内过不去,少年郎不可心急……”
他刚说到这儿,地面突然强烈地震动了一下,许天佑跳下车,盯着上天边的乌云道:“多半是打起来了,我得赶紧去看看,你快一点!”
“动了呀,”易不悟感概道:“既然如此,只要你坚守正道,不偏不倚,我断你五年之内能破境。”
“好!我就信你这个五年。”许天佑说着,用剑斩断了马身后拉车的绳,接着说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说,带着你这个拖油瓶速度太慢。而且你也不是修行者,就别去凑热闹了。”
“你要做什么!”易不悟着急道,赶紧从车上下去。
“马我先借走了,到朝阳城许家找我,到时马钱卦钱一起给你。”说着他翻身上马,回过头来,对易不悟说:“五年,你说的。”说完驾着马扬长而去。
——
易不悟愤然地站起身,手撑着桌子朝他大喊了一声:“许天佑!”
他居然没有理会,易不悟又叫了声,他才斜睨着眼看向易不悟,不耐烦道:“你谁呀?”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易不悟冷笑道:“你欠我的钱呢?还钱!”
少年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笑开了花,大声嚷嚷道:“许天佑欠你钱了?那家伙居然还在外面欠钱!”
他像发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也不再去理会那几个挡着他的人,直接坐到卦摊前,神采飞扬地问易不悟:“说说,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说,易不悟便知道他并不是许天佑了。
易不悟回想了一下,许天佑好像拿着一把看上去很阔气的剑,而且修为也到了感知境。这个家伙,手执折扇,修为连初识都没过。
易不悟也甩开自己的扇子,坐到他对面,问道:“你是谁?为何跟他长得如此相像?”
少年刚要出声,他的左手往前一压,道:“你别说话,待山人掐指一算。”说着就在自己左手指节上装模作样地点了几下,然后点头道:“嗯,原来如此。”
少年身子往前倾,一副兴致昂扬地模样,“你算到什么了?”
易不悟道:“你与那个许天佑,定是孪生兄弟,而且他哥哥你是弟。”
少年笑着猛点头,:“还有呢?”
“还有啥呢!”易不悟真想用扇子敲他的脑袋,“赶紧帮你哥还钱!马钱卦钱加利息,也就一百两吧。”
“什么马就一百两了?”
易不悟将扇子往桌上重重一敲,“就你哥那种强盗行径,收他一百两还算少的!”
少年越发有兴致了,“一百就一百,小少爷我又不缺这点钱,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啊!”
易不悟随口编了个路边拯救饥饿少年,却被少年抢了马的,农夫与蛇的故事。后面着重强调被他抢走马后,自己那一路走得有多么艰难困苦。
“原来是这么回事,”少年道:“你知道吗,他回来后,死活不肯告诉他去了哪里。也不肯说他在路上遇到些什么好玩儿的事。诶你知道他那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吗?”
易不悟摇着扇子摇头,“我只关心我的马去哪儿了。”说着伸手,“来吧,还钱。”
少年尴尬地笑道:“本小少爷是不缺这点钱,但……嘿嘿,今日出门时……”
易不悟用扇子指着他,愤然道:“你这说词跟你哥一模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许天赐。”这个他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易不悟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一下,问道:“说吧,什么时候还。”
许天赐摇头扇子,贱兮兮地笑道:“他许天佑欠的钱,与我天赐何干。”合着这哥们儿一开始就没打算帮他哥还钱。
易不悟无力地摊在椅子上,随后故作无奈地叹息道:“竟敢骗本玄学大佬,你俩兄弟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知道,山人掐指一算,便能知晓你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何许人也。”
许天赐继续贱笑,“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算一卦,算准了,我才信你。”
易不悟敲了敲写着十两银子一卦的大字,伸了三根手指:“三倍,先给钱。”
“为何我要收三倍。”
“看你不顺眼。”
许天赐不可思议道:“敢看本小少爷不顺眼,你可知少爷我是……”说着急忙用扇子挡住自己的嘴,眼珠子一转,“本少爷不说,我看你怎么算。”语毕,朝桌上拍了锭银子。易不悟拿到手里掂了掂,只多不少。
易不悟笑了笑,开始回忆剧情。
许府家主乃当朝丞相,在诸多皇子争夺皇权时,杨文颐刚开始露出一点苗头,许丞相就果断选择在背后支持他。
杨文颐这个人做事情拎得很清,修行界的事派隐部的修行者去搞定。至于朝庭的事,则交由满朝文武大臣来做,各司其职,从不混为一谈。
此时杨文颐才上位不久,想来正是许家如日中天之时。而许家这两位小少爷,多半是许相许晨光的孙子。
许晨光总共有三个儿子,小儿子的年龄比这俩孙子大不了多少,算算年龄,他们的爹最有可能排行第二,在宫里做兵部左侍郎,而兵部尚书,还是许相的门徒。不可畏不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顶级权贵之家。
思及于此,易不悟已然心里有数,道:“那得看你想算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你掐指一算,便能知晓我家住何方,家里还有什么人。说说看吧。”
易不悟靠近他,压低声音,将刚才想到的信息挑了些关键字眼说了出来。
许天赐见他对自己家族背景如此了解,也不敢像之前那么怠慢,但随即他又想到别的,“不对,”他说:“我家的背景整个朝阳城人人知晓,你不是算出来的,你早就听说了。”
易不悟耸耸肩,“你硬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许天赐冷哼一声,“你重新算一卦,就算我……呃……算我什么时候能突破初识境,成为真正的修行者吧。”说完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天天催催催,烦都烦死了。”
“这是另外一卦了,得重新给钱。”易不悟点了点他对联的横批“一事一卦”,道:“老规矩,三倍。”
许天赐显然不高兴了,有可能是因为他像他哥之前那样偷偷溜出家门,所以身上没带钱,他把自己的随身玉佩取了下来,往桌子上一扔,恐吓道:“你要是算不准,看本小少爷怎么收拾你!”
易不悟刚将玉佩拿到手里,就斜眼瞟到了那群收保护费的瘪三又来了。他客客气气地将玉佩放回许天赐手中,叹息道:“看来今日,小少爷您无缘算这一卦了。”
许天赐不解道:“为何?”
“福临霸王来了。”
“福临霸王?”许天赐冷笑道:“那是什么个东西?还敢在本小少爷面前称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