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别看。
沈淮手术前就知道以这样的情势很难救活。
他看着她垂下的头源源不断涌出的眼泪,想起那年她摇摇欲坠在楼梯口差点摔下去,他死死拉住她。想起她赤脚跑在马路上,还有她抱住他,她叫他的名字说自己杀人了
当时他没有说一句话,后来她离家三年再也没回去过。
他原本是不希望那个孩子出生,凭什么沈敏学抛弃自己的妈妈还可以获得幸福的家庭。他不愿意看着沈敏学和吕思幸福美满,而自己的妈妈却要在生病的同时一直耿耿于怀她被抛弃的事实。
那天他回去也只是为了告诫沈敏学不要插手自己的事,听到嘈杂的声音也只是抱着戏弄的态度出去看戏。
但是看到女孩空洞的眼神,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还是伸出手拉住她。怕她出事守在那个让他讨厌的地方,倒杯水的功夫看她不见了,他匆忙出去找甚至看到她的狼狈后,主动给她付了车费,给他穿上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她哭,从前即使自己说再难听的话羞辱她,她也始终是笑着。
他始终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死了自己就没办法折磨她,让她和吕思痛苦。实际他也一直这么告诫自己,在靠近她的每一个时刻。
现在沈淮看着眼前的女孩,强忍住想抱她的冲动和烦躁的心。褪下外壳手套,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手心很快被泪水浸湿,湿热感挠着沈淮的心。
江忆往后退了一步,用沾着血的袖子抹了把脸:“对不起哥,你回去吧。屋里屋外都有血我清理。”她在努力克制声线不颤抖。
沈淮看着她的脸,沾着袖子蹭上的血,她居然还在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听着她又给自己冠上那个莫须有的称呼,沈淮深吸一口:“你回去休息吧,我来。”
“不用。”
江忆说完就执拗的自顾自清理着血迹。
沈淮看着她的身影没有阻止,走出去打电话让刚果的朋友帮忙查明逝者的身份,还有帮忙联系当地的牧师和墓地。
当地人都有宗教信仰,大多都信奉去世之后需要牧师净化,他们认为这是通往天堂的途径。
沈淮打完电话进来就看见江忆卖力的拿着抹布擦拭着地上的污渍,小小的背影,很单薄。他轻轻把干净的白布盖在逝者的身上,蹲在江忆身边帮忙,忍不住开口:“江忆,不是你的错。”
她没有回复。
沈淮也知道她不会把自己撇清关系,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一向如此。所以他总会被搅乱心神觉得自己像一个她生命里出现的破坏者。
天亮了,太阳光照进房间里。只不过这光没有照进江忆心里。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很漫长的一夜
“江忆,你”夏暮声音响起的很不合时宜。她看到的就是江忆蹲在地上使劲的擦着一块地,身上的血渍已经暗沉。
“”
夏暮猜到昨晚肯定有事,昨晚自己打开门就不见人影她也懒得再去营里看索性直接关门睡觉,但看到沈淮也一言不发的擦拭着江忆没擦干的污渍还是假装热情的开口:“我来帮你。”
“不用。”江忆这两个字是分开说的,嗓子很干。
周姐和田副队长也都来了营里,大家帮忙把屋子收拾好。等牧师祈福完毕,墓地的工作人员把逝者抬走。
一切恢复原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沈,小江。你们也去休息吧。我们在这儿就行。周姐说完拍了拍江忆的肩膀,她牵强的扯着嘴角表示自己没事。
她走出营地打了水回去洗漱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就往营地里走。
“江忆,你不要命了?”沈淮声音有些急。
沈淮从知道她不对劲,一直盯着她洗漱完回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人就出来了。
她轻轻抬头声音极淡:“哥我没事。”
江忆感觉胳膊被拉扯,她对上沈淮的眼神。她看清了他的眼睛,又好像看不清
再醒来的时侯天已经黑了,她赶紧摸索着开灯。
床头放着一碗南瓜粥。江忆爸爸在的时侯经常做给她喝,爸爸去世后,她再也不喝南瓜粥。
她端着粥走出去就看到周姐在招呼她:“小江,那个小孩醒了。”
看到男孩朝她跑过来,她伸手抱了抱他。
“很高兴你能醒过来。”她知道他听不懂英语,但江忆相信他能明白她的喜悦。
她把粥递给滔滔不绝的男孩,江忆听得出他是在表达感谢,最后男孩说“我在梦里能听到你说话。”
看着呼呼噜噜喝粥的男孩她生出一种久违的幸福感。
沈淮看着那碗粥进了男孩的肚子,稍微有些出神。
没注意到周姐在旁边冲沈淮点头,沈淮也笑着颔首。
江忆白天昏迷之后,沈淮一刻也没休息。
去厨房借了食材熬了粥,他小时候跟江忆的爸爸学过熬粥。
担心她醒过来会去营地他也不敢睡,一直留在营里忙。直到下午她悉心照顾的男孩醒过来,沈淮去检查完毕确定没有大碍,他告诉男孩有一个姐姐经常会在他床边给他讲话,她很希望他能醒过来
此刻,沈淮看着月光下的女孩。脑海里出现自己跟着江忆爸爸学做南瓜粥时说的话:“这个是我的独家秘方,放了半个红薯的南瓜粥,小江同志喜欢吃红薯,南瓜。以后如果我不在了,小江想吃的话,你能帮叔叔做一碗给她吗?”
“好。”当时他回答的坚定。
算是为了这个约定才做给她吃的,沈淮不断地在心里重复
他总是用很多理由来否定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自那件事以后江忆几乎每天都泡在营地里,把自己搞得很忙,只有这样晚上才能好好睡几个小时。
“沈队,你给那个小江说说,这几天本来病人就不多她这样搞得好像大家都很闲”田天一边看着沈淮给病人打石膏一边喋喋不休。
“闭上嘴。”沈淮心烦意乱。
田天完全没颜色继续着自己的喋喋不休:“沈队,我觉得小江就是没有男朋友,不然对象哄一哄很快就走出来了。我们从医的谁并不会经受几个治不好的病”
“别把谁都想的那么不堪。”沈淮声音冷冷的。
田天见沈淮皱起眉头敏锐扑捉到这是对方不悦的信号,终于识趣的开口:“沈队,我先去忙。”
沈淮抬头扫了一眼,人不在。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看到她,她在有意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