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三章:小鱼姑娘
江盛柳三人吵了好一会儿,却也没个结果,碰巧此时王劲威抬了一盘刚整治好的凉菜进来,大家才暂时休战。
“豁!”江笑书嚼了一口,随后连连赞赏:
“清新酸甜,口感细腻……这玩意儿味道不孬啊。”
王劲威附和道:
“怪不得这芷江酸萝卜如此出名,的确大有门道。”
“你快学,以后做给我们吃。”柳伶薇含糊不清的说道。
王劲威微笑点头。
一盘凉菜很快吃光,江笑书一拍手掌:
“欸,哥几个,有什么打算?”
“什么?”三人不解。
“今儿是重阳佳节,难道你们就准备这么干捱着?这不得找点乐子?”
三人这才醒悟,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去学这道菜?”“去逛街吧。”“不如去后院练刀……”
“去你们的,我说胯骨轴子,你们说城门楼子是吧……”江笑书翻个白眼,随后挑挑眉,咧嘴坏笑:
“小爷我带你们逛青楼去。”
“啊——”柳伶薇连忙捂住耳朵,满脸通红:
“江笑书,你下流!”
“青、青楼?”王劲威也尬笑着摆摆手:
“我还是算了罢,江公子自己享受就是。”
盛于烬皱眉道:
“我听你说过,去那里会折阳寿的。不去。”
“啧,瞧把你们吓的,”江笑书见伙伴会错了意,笑道:
“瞧把你们吓的,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听点小曲儿乐呵乐呵也不成么?”
听曲?三人一愣。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这是谁说的?”
“一个京城的小子,当过一段时间打更人,和我挺聊得来,前些年好像去海边当渔民了,天天卖鲍。他告诉我,他最喜欢去青楼听小曲儿,以表达自己对艺术的尊重和从业之人的支持……”
王劲威舒一口气:
“原来如此,那我也去长长见识。”
“不去,听求不懂。”盛于烬果断拒绝。
“好听。”
“不去。”
“我请。”
“走嘛。”
江笑书随即转向柳伶薇:
“诶?不是说我下流嘛,怎么又听得津津有味的?”
柳伶薇小嘴一撅,扭捏问道:
“真是,去听曲?不弄那些乱七八糟……”
“嗨呀,你说的那是红倌人,唱曲子的是清倌人。”
“那我也想去。”
“成啊,扮个男装,咱们走着。”
…………
芷江,潇湘阁。
江笑书进门,照例打发了赏钱,小厮立刻眉开眼笑,凑到江笑书面前:
“公子爷,今儿想耍个什么花样?”
“叫个清倌人来,唱个曲儿。”
“这里四位公子爷,就点一个?”
“去叫人吧,哪那么多话。”
“得勒,”小厮嘿嘿一笑:
“咱们这儿的清倌人,有‘三绝’之称,包管您满意。”
“那你还不快去?”江笑书一听,立刻连声催促。
随后他转头笑言:
“这三绝啊,一绝在嗓子,中气平足,音调婉转;二绝在器乐,笛韵悠扬,琵琶叮咚;三绝在词曲,文采斐然,才气天纵……咱么可有福啦。”
盛柳王三人听得其中大有门道,不由得暗暗点头。
“咱们潇湘馆的三绝,第一要唱曲的年青美貌,第二要唱的是风流小调,第三姑娘要浪荡风骚……还说什么叫个清倌人,以为老子不知你心里的花花算盘?”去叫姑娘的小厮心下盘算着:
“好个路倒尸的瘟生,花样倒是多,一次四个人,再大的铺只怕也不够睡……夹子麻瓜(方言,侮辱对方母亲的脏话),改日老子阔了,也来这么耍耍。”
随后他朝楼上呼喊:
“小鱼,接客。”
…………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随后一个女子走进了房,只见:
面若桃花,未笑先展三分媚;体似细柳,移步却有百样娇;襦裙袭地,难掩千娇百媚态;美冠高戴,尽束万丝千缕中。
目光转盼似多情,眉梢轻挑自风骚,朱唇点绛如明珠,姑射雪肤若凝琼。
风姿绰约,蚀骨销魂。娇怜伴凄苦,痴绝亦凉薄。
四人见这清倌人如此风姿,各在心中暗叹——好一红粉佳人,当真妙极。
“姑娘如何称呼?”江笑书问道。
“贱妾小鱼,向公子请安。”清倌人施个万福,嗓音冷冷淡淡的,却自有别种动听:
“未请教公子大名。”
“我叫笑书。”听到清倌人的名字正与先前说的“龙门十鲤”相呼应,江笑书连呼好彩头,朝伙伴们挑眉邀功——瞧瞧,今儿可没白来罢?
“笑书公子,想点个什么名目?”
江笑书见小鱼身无长物,不由得好奇:
“可通曲艺器乐?”
小鱼螓首轻点:
“会的,最擅吹潇。”
“那就来罢。”
小鱼咬咬嘴唇::
“先说好,四个人得加钱。”
“嗯?”
却见小鱼解开腰带,走到了江笑书面前。
襦裙之下,空无一物。
…………
夕阳透过窗棂,照暖了房内迷醉的幽香,在此刻,圣洁与情欲竟构成了奇异的和谐。
小鱼洁白的脖颈下,胴体丰腴妙曼得令人窒息,房内没半点声音,可她的胸脯会说话,腰肢会说话,玲珑小巧的脚、柔弱无骨的腿、丰满翘挺的臀……都在这一刻呼唤起来。
所谓媚骨天成,便是如此。
可偏偏她本人却一言不发,紧闭眼眸,轻咬下唇,似乎任君采撷,又似乎满腹愁怅……那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仿佛只要张开眼睛,就会洒下泪来。
这是妲己的身子上,长了张林妹妹的脸。这是四人心中的第一反应。
“哗——”襦裙坠地,小鱼向四人走来。
“啊!”柳伶薇大叫一声,伸手遮住了盛王二人的眼睛。
一双玉臂搭在了江笑书肩膀,他抬头,恰好对上一双奇怪的眼睛,眼里有情欲、有悲伤、有麻木,偏生没有一个妓女该有的下流。
江笑书愣愣的托住这只手,可小鱼就似没了骨头一般,顺势滑入了他怀中。
难怪她叫小鱼。
江笑书还未说话,便听见身边稀里哗啦的声音,盛柳王已经慌不择路的跑了。
“大骗子!”柳伶薇羞恼的怒骂传来,江笑书不由得苦笑:
“看来你的表演,我朋友有点儿欣赏不来。”
小鱼摇摇头,一言不发,只将下巴搁在江笑书肩头,半晌后才幽幽道:
“请开始。”
江笑书哑然失笑:
“我开始什么?该表演的是你啊。”
想起来了,吹潇。小鱼起身,耳朵通红,点了点头后,她俯下身子……
“慢慢慢……”江笑书挡住她,尴尬一笑:
“姑娘,这是做什么?”
小鱼低着头,声如细蚊:
“笑书公子你说,想听、想听吹潇……”
江笑书摸出一锭银子:
“小鱼姑娘,请听我一言。”
“公子请说。”
“据我所知,清倌人表演吹潇,是不用脱衣服的。”江笑书望着小鱼:
“所以你的表演并不合格,应该受罚。”
小鱼身子一震,受到牵动,江笑书心头也不由得一紧,只见小鱼颤巍巍接过银子,低声道:
“原来公子喜欢这个……”
青楼常有一种奇怪的客人,他们找姑娘往往一掷千金,却只提一个要求。
贱。
贱到能经受得住他们的侮辱,贱到能忍受那些非人的虐待,贱到经历过这些之后还不自杀……
没人愿意接待这样的客人,就连嗜财如命的老鸨也十分头疼:
“服侍过这群狼崽子,浑身都剩不下半块好肉,那个姑娘遭得住这般玩法?事后卧床十天半月,赏钱倒有一半拿来治伤了……”
这一次来了四个人,小鱼本已十分犹豫,可她实在太需要钱了,只好硬着头皮上来,见江笑书衣冠楚楚、谈吐不凡,心中本已放心许多。
谁知这笑书公子看上去十分文雅,竟喜欢那种花样……
看着桌上的烛台,床底下的绳子,还有对方腰间的软鞭……小鱼心中打鼓,却已骑虎难下。
她缩紧身子,等待对方的“惩罚”。
江笑书也不跟她客气,取过一张毯子,把小鱼裹了个严严实实,一把扔在了床上。
小鱼身子一抖:
“这是要做什么?”
江笑书环起手臂:
“你猜猜看?”
小鱼赶紧摇头:
“小鱼猜不出来。”
江笑书神秘一笑:
“你绝对猜不出来的。”
小鱼心中已浮现出无数可怕的场景,连话都不敢回了,只含糊嗯了一声。
江笑书面无表情:
“我要做一件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比如呢……”小鱼声音发颤。
“比如抬腿从这里走出去。”
裹在毯子里的小鱼还未反应过来,江笑书便已到门口了,她大惊:
“笑书、笑书公子?这是何意?”
“我该走了。”
小鱼眼睛瞪得老大——这人是做什么?花了钱来窑子,却不睡觉?
江笑书嘻嘻一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这姑娘好没道理——钱我已经花了,难道觉还要我自己睡?这么想可不太对哦……”
小鱼满脸错愕,心下道:
“这人的脑子……”
“我脑子可机灵得很,所以有人在心里骂我,我也能听个一清二楚。”江笑书的声音打断了小鱼的思绪,他正色道:
“小鱼姑娘,我虽然来逛青楼,却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真的仅仅是想表达我对艺术的尊重及支持……下次见面,希望我们仅做些君子清谈,其余招待,便免了罢。”
说罢,他潇洒的一弹龙须,扬长而去。
直到他脚步下楼,小鱼还沉浸在震惊中。
一个有钱的、谈吐不凡的、长相很俊的缺心眼。这便是小鱼对江笑书的第一印象。
望着江笑书离去的方向,小鱼突然脸一红,自言自语道:
“既是君子,走路却为何弯着腰?”
“哎哟——”楼下传来某人滑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