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公平
刚接到任务的时候,余左也很诧异。
院长坐在办公桌前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睛,笑着对他道:“没有上面的参与,你以为你妹妹能借到实验室吗?”
仅仅是通过教授的关系,偶尔参观还可以,但真要将一个高等学府的设备和工具在一个星期内全部向一个小姑娘开放,肯定是要经过上级的批准审核的。
“这些年,院里确实有些固步自封了,为了不让民众发现并产生骚乱,我们对科技畏之如虎……可是随着发展,传统的能力没有办法满足现代需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培养一批自己的科研班底。”
院长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幽绿的异芒。
他轻缓的嗓音有种循循善诱的诱惑力。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余左看了看外面破旧的墙皮……如果资金充裕的话。
余家。
看着面前的妹妹,余左喝了一口咖啡。
他今早一直都在想着院长说的话。
如果余念可以到院里工作的话,兄妹两个有照应,无疑是件很好的事。
不过现在这些事情说还太早,还是等她考上大学的吧。
他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挑眉问道:“怎么?不想我跟着你?”
余念歪了下头道:“没有啊。”
其实她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但既然余左愿意,那就可以了。
而且她连上学都停了,家里q大两点一线,来往估计都有顾羡参与,这个安排真的很多此一举。
余念这么想着,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她怎么变得这么信任顾羡了?
顾羡病怏怏的,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别人了。
余念叹了口气。
不过说起来,她今天确实想去一个地方。
“走吧,我想去看看余雪。”
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余念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听一下,说不定对之后对付丹青子有益处。
由于事情还在调查中,余雪被暂时关押在市级公安局内。
到了门口的时候,余左示意让余念自己进去。
余念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向警察叙述了之后,在一个小黑屋里稍作等待,余雪就被警察牵了进来,手上还戴着手铐,哗啦哗啦的作响。
她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余雪的头发已经打绺了,垂在眼睛上面,遮住了眸中的色彩。
衣服却不是之前她看到的那件,而是医院里宽大的病号服,看起来像是直接从医院里被带走的,她的袖口膝盖处都有灰尘,甚至有几道细小的破损。
余念看着面前和前几天判若两人的少女,不知是何滋味。
“妈妈……怎么样了?”
出乎意料的,余雪问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句。
余念平静的回答:“不算太好。”
她向来不会骗人。
听到这句回答后,余雪的头埋的更低了,泪珠如线一般从眼睛里流出,顺着遮住眼睛的刘海砸在银白的手铐上。
余念沉默不语。
她不理解,既然在乎叶音,又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养了八年的女儿,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叶音又怎会不难受。
可能,人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吧?
余雪低沉的啜泣着,始终没有抬起头看余念一眼。
余念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过去了多久,余雪抬起了头,目光冰冷:
“余念,说来你可能觉得荒谬……”
“你刚来到山区里时,我很高兴,不光是因为有了一个玩伴,更重要的是,我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可不知道从哪天起,我开始频繁的做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你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你早晚要被接回属于你的城市里,而我却只是一个山里的孩子,只能在山区里凋零枯萎……”
“我曾经以为那个噩梦是做不到头的,可是我错了,十五那年我被赵建波两万块钱卖给了一个四十多的瘸腿男人做续弦,从此我本就不光明的日子就更加黑暗了,男人脾气不好,一喝酒就打人,我早上四点起来洗衣服做饭,忙上忙下,却得不到一点怜惜,二十岁那年,我被醉酒暴怒的他家暴致死……”
“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余雪开始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
“公平吗?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凭什么出生会有三六九等之分!”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浑身不住的颤抖,就连讯问椅都激烈的晃动了起来。
见状,连忙有两个警察过来按住了她。
余雪奋力的挣扎着,一双眼睛却狠狠的咬住余念,似乎像是看着生命中最恨的人。
“你告诉我啊!为什么!”
面对着癫狂的余雪,余念却显得很平静,她皱了下眉道:
“这些都不是你向无辜者出手的原因。”
“既然恨,那你为什么不去报复赵建波夫妇,为什么不去报复那个梦中导致你死亡的真凶?”
“余雪,向强权屈服,向弱者挥刀,这,就是你卑劣的本质。”
余念站起身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诚然,余雪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从出生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可余雪本质上并不是在恨不公平的出生,而是在怨恨自己不是不公平下的既得利益者。
当她处于底层时她会憎恨上位者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当她处于高层时她又会理所应当的享受着上位者的权利,不断的从底层人士那里榨取价值。
这样的她又怎配唾骂不公平的出身?
“我……”
余雪被她的目光慑住,满腔怨气就好像没了头的苍蝇,不知该往何处宣泄。
余念接着说道:
“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有悔过,但我错了,既然这样,我们也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说罢,她便起身要走。
开门的一瞬,余雪细小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等等……”
余念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主阵有可能在西边。”
这句之后,她的声音又降了几个度,微弱的好像蚊子在扇打着翅膀。
“另外……”
“……以后有关我的任何情况,可以不和妈妈说吗?”
余念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