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金头狻猊
柳成音心下难受,知道爹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娘的身体差,总是到了冬天就四肢冰凉根本下不来床,但刚才自己不过运行真气一圈,只觉得身穿单衣都出了一身细汗,看来日后自己得想个办法,让娘好受一些,能把这病根去了最好。
柳南铮见柳成音也低下了头,知道孩子心里也不好受,轻拍柳成音的头,又说道:
“第二天,我去上工的时候,正碰上恩师蜷缩在街边路旁一动不动,我细细打量,才发现恩师是个头陀,好在尚有呼吸,我想着替你娘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便扶他坐到一旁,买了一碗汤面给他。他见到汤面后,甚是感激,努力抬起手来想要端起来,但总是比较吃力,想是在外冻了一夜,四肢可能已经冻的僵硬了,我想要喂他吃,他执意不肯,自己坚持着,端着碗把面吃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可能渐渐的觉得恢复了体温,他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见他是个行路之人衣衫破烂,想让他先去家中休息,我这几日便会结一些工钱,那时可以与他做些盘费,但他只是一动不动。我说我去上工他也不让我走,我无奈,便与他一起坐于路边,不多一会儿,只看他全身冒热气,头顶和身上的雪都化了,我这才看出来师父的面容,花白胡子垂到胸口,头顶没有头发,但头顶和半边脸都是金色的肉球,的确很是吓人,但我可怜他身在雪地无人看管,便一直陪他这么坐着,一直坐到中午时分,他才起身活动。”
柳成音接口道:“想必师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定是在体内运行真气,真气一旦运行开来,浑身出汗,便不怕这严寒了。”
“是的,我也是在恩师教我习练真气之法后,才想到这件事。”
“爹您继续说。”柳成音似乎还没听够。
“恩师恢复了以往的体力,告诉我他本是云游的头陀,与深山里修行,但因为行路至沧州,便来沧州城里买几味药,由于在深山中穿行路遇猛虎不小心伤了腿,衣衫被树枝刮破,身上的银钱也丢了,来到沧州城后身无分文举目无亲,老百姓见他容貌丑陋都不愿与他些善银,或给些吃食,庙里的和尚看见他也赶紧闭门,赶上天降大雪,这么大能耐的江湖前辈定是不愿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竟然差点冻死在路边,他感激我救了他一命,又不嫌弃他的容貌丑陋,在家里住了几天养了养伤,不忍见到我和你娘总是受那主人家的打骂,便要带我们一家子出离那家富户,本家奶奶百般推脱不愿放我们走,说我们是自愿卖给他们家做一辈子的牛马,恩师气不过,也懒得与他们理论,只见他身形稍动,左手微微一抬,就点中那本家奶奶的喉咙,那妇人登时便说不出话来,其他护院上来就要动手,他老人家人影翻飞,把每个人都点在当场一动不动,带着我们朝大门方向迈大步就走,哎,为父现在想想都觉得甚为激动,你师爷当年真是神威盖世,举手投足便是惊世神功。”
“后来呢,后来呢……”柳成音接着追问下去。
“后来你师爷不知从哪里拿来几千两银子,买下城里之前我们家的老宅,他让我和你娘侍奉他老人家,那时他可能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所以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为了回报,他收我为徒,教我他改良过的一路鹰爪手,另外也暗中教我这真气之法。平日里他有时一出去就是半个月,回来之后总是会带一些没见过树枝和叶子,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你娘,有的像虫子蜕壳让我直接放锅里熬药喂给你娘喝,有的切碎用酒泡几天让你娘吃,有的比较小,像是什么东西的肉,直接就让你娘生吞下去了,说是这些都是治病的灵药。就我跟随恩师七八年的光景,鹰爪手的功夫练到了八成,真气也修炼的稍有基础,你娘的痨病也渐渐好了,冬天的时候也能外出不再怕冷。后来你师爷见我们一家子都过得不错了,便替我开下这个威远镖局。只是为父我天资不佳,真气修炼进展甚慢,还未练到三成真气,你师爷便仙去了,后来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那师爷来沧州之前的事情您还知道多少,是怎么破的五毒教啊,另外那个脚力甚好的老前辈是哪一位?”柳成音问的很是迫切,看来师爷只是来沧州之前才有朋友。元宝小说
“你这孩子也不嫌累,你师爷来沧州之前的事情他与我说的也不多,现在天色渐亮,你快回房去吧,一会儿打扫庭院的下人看见你从我书房出来,难免多生事端。”柳南铮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头。
“是,那我回去了爹。”柳成音知道父亲说得对,便起身走向师爷的灵牌,跪下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走到房门之后,打开一条缝,看到院中无人,又听了听四下的动静,向父亲点了点头,跳出书房门之后随手掩上,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柳南铮满脸欣慰之色,幸甚自己得子如此,但一想到日后他便要独自承担今晚这一切了,自己是不是稍微心急了一些。柳南铮略一沉吟,罢了,若是自己不把这件事情交给柳成音,小树苗不趁着树干细软的时候加以培植,难免会长成歪脖子树,这孩子天资聪颖,若没有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做,日后万一行将踏错甚至被人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这样也好,任重而道远,说不定此事压在他身上倒会让他日后有所成就也未可知。
东方破晓红日喷薄,阳光刺破云雾之间照射大地,柳府的下人洒扫庭除,柳成音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好,心里砰砰乱跳,心说刚才在院里,我稍微回头就看见远处山尖上的树叶在随风轻抖,这三成真气的境界果真如此神奇?我得赶紧出门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前去演练,试试现在的掌力有多大,看看一跃有多远,而且还需要尽快熟练真气的运行,今天我还要和三哥一起练功,若是稍有不慎用上真气之法,这一掌千斤之力使将出来那可就玩笑开大了。
自己坐在床上,脑子实在乱,翻来覆去的琢磨昨晚夜间父亲和自己说的事情,由于牵连的事情太多,每一项都超出了自己的认知,最最主要的那便是这些事情根本不能用以往的想法去看待,首先为什么那份《行镖图》的路线我觉得非常熟悉,明面上看的确是镖局的路线图,但并不是认路的那种熟悉,而是《行镖图》暗示体内的经脉走向自己似乎一直有一个印象,还有师爷他元朝末年的时候两个人便挑了五毒教,那五毒教是在哪里?另外就算师爷当年灭教的时候是四十岁,来沧州被爹救济的那时候是永乐二年,十年前师爷去世,这算下来师爷当年可是有一百五十岁了,这真气修炼之法当真不是人间之物。
而且昨夜我按照爹的指引就这么一试,那真气说有便有,说走便走,让去哪去哪,似乎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修炼真气到那五成境界,便可活到二百八十年后,也就是说如果我从现在三成真气的境界开始修炼,按照昨晚上这个速度,如果侥幸十年后我练到五成境界,那我就会活到二百七十多岁,我若真活到那个时候,我会是什么样子?那时节爹娘,大姐姐夫,二哥三哥四哥还有马世林、老方、老严,他们早已百年之后了,我便要自己独活于这世上将近二百年。一想到自己到时孑然一身,举目无亲的样子,竟然有些鼻子发酸,眼圈红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听到三哥的房间有动静,似是正在起床穿衣,心说好家伙,三哥和我的房间隔了一个跨院,我怎听得如此清楚,就像贴着房门听得声音一样。赶紧从床上下来,心说不敢再耽搁,三哥平日练功最勤,只要见到我肯定要我陪他过招,我还是溜之大吉,去到僻静之处偷偷印证自己的真气到底如何控制再说。
打开房门,来到院子当中,见镖局中的伙计都去前院打扫了,自己住的这个院还没有什么动静,腰眼使劲一拧身跺脚上房了,以往上房需要十成的力气,如今只敢先用了三成劲儿,没想到三成的劲儿便跳过了房屋屋脊,差点就跳到三哥的那个院,柳成音在空中慌忙卸力,堪堪落在了屋檐边上,听了听四下没有异常的动静,忙猫着身子从屋顶向后山走去。由于威远镖局便开在自己的家,所以镖局的伙计和家里的下人都住在这三进的大宅子里,后山有一大片空地,平时种了许多庄稼,也有些地块种了果蔬菜品,平日里几乎可以自给自足不需采买,这个时节天寒地冻,本该没有人在后山,但是镖局平日的马匹都要轮换着放在后山,所以柳成音一到后山便看见两三个马把式,有的在放马,有的在洗刷马匹。眼看见小少爷来了,都向他打招呼,柳成音平日最喜欢看这些伙计干活儿,这个时候也不能当作看不见,只能点头微笑,继续往山上走去,伙计们一看小少爷这是早起遛弯儿呢,也不管他,任他自己溜达着上山。
走到拐弯背阴处,往身后看了看,发现伙计们已经看不见自己了,侧耳听听四下无人,柳成音心说就这吧,我先试试运上真气,这一跃能有多远,是不是真有十丈。
心念一动,也就是一呼一吸之间,丹田里那股热气便如老朋友相见一般,甚是活泼,柳成音少年心性,觉得新奇好玩,俯下身子含胸叠肚,脚尖点地“噌”的一声,只觉一阵眼花,劲风扑面,两边树木都向后倒,自己已然身在半空之中离地两丈有余。柳成音心下稍一慌乱真气有些停滞,行动稍微迟缓一些,便直直的落在地面,落地之后一个翻身站起来回头这么一看,自己这一跃已经七丈开外了,若不是刚才稍微慌了神,想必十丈是没问题的。柳成音这才觉得修炼真气有意思的地方,这人在半空之中真好比飞鸟翱翔,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以往看见那飞鸟总是羡慕,如今自己有了陆地飞腾之能怎么倒显得慌乱了。
随即收敛心神,再次一跃而起,这次气定神闲,身在空中的时间便长一些,再次落地回身一看,距离刚才那个位置差不多得有十几丈了,柳成音转身朝刚才的跃起的位置走去,一步一步这么一量,整整十五丈的距离,柳成音登时心里乐开了花,这已然是超出三成真气的距离了。心下十分满足,便随着性子,于密林之中到处飞跃,时而向南时而向北,时而向空中跃起,只觉身边的参天大树都在迅速的向地里钻去,跳至古树树枝之上一看地面,自己这一跃已然差不多有八九丈的高度,变换身形从树枝上跳跃到另一个树枝之上,如此往复穿行,如猿猴般在这树林中迅速穿梭。
行至树林尽头,柳成音无树可攀,飘然落于地面,抬头一看,前面隐约有一座古庙,定睛观瞧竟是那间火神庙,柳成音暗暗吃惊,怎么自己任意跳跃,随意的变换方向,最后怎么来到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