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成全
“三哥,事情已经在发酵了,之前的丑闻连着年终审计,要是再爆一次,等到了年底分红,宋氏的股东肯定会闹起来的。”
宋寒洲的声音里惯是没什么情绪:“先找公关公司引导舆论,之后……”
“让公司负责人道歉不就好了嘛。”穆梨若的声音脆生生,仿佛不知世故的天真,但化作了一把钝刀割在了她喉咙口。
峰澜的负责人,不就是在说她吗?
她僵在门口的手垂了下来。
“峰澜项目工地我一直都在看着,之前家里塞了几个人,三哥你也知道,我始终是外姓,不好说什么。”贺世羡难得严肃,话里话外都很焦灼,“但这件事肯定有古怪,咱们真的不查吗?”
静默片刻,宋寒洲吐了一个字:“查!”
“怎么不查?可是在事情的真相出来之前,需要有人负责。”宋寒洲道。
贺世羡立刻打断了宋寒洲接下去的话:“我,我愿意负责,其实是我疏忽了,没能及时跟三哥说那几个走后门的事。”
宋寒洲没回答,倒是穆梨若十分积极:“这怎么能怪世羡哥哥呢?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我说,这件事应该有公司法人负责,她明明就是宋氏集团的夫人,还有公司实权,但是她……”
“若若!”
扶疏在门外,第一次还挺被贺世羡感动的。
贺世羡这样几乎所有私人感情都围着穆梨若转的富二代,头一次为她仗义执言,还为了她反驳穆梨若。
“我讨厌扶疏,但这件事跟她无关。”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动静,仿佛空无一人。
扶疏站在病房外,医院的空调温度有些低,一旦不发出声音,莫名让人忐忑,而她还在等宋寒洲的回答。
扶疏上前一步,透过病房流出的一丝缝隙,看到宋寒洲一锤定音道:“让扶疏道歉。”
“接二连三出差错,只能说明她不适合进董事局。”宋寒洲转头看着窗外,眼底满是淡漠,“早点认清这件事,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但她一直跟着我们加班,喝酒,谈项目,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贺世羡仍旧反驳了一句,“这件事本来也是我……”
“行了。”宋寒洲厉声打断了,“算她倒霉。”
扶疏站在门口,心底的不甘心快把她淹没。
她从大学毕业就跟着宋寒洲一起工作,一起加班,一起出差。
她是宋寒洲一手带出来的助理,但宋寒洲今天一句话,就把她毕业至今所有职业生涯的努力都否决了。
扶疏真的很想冲进去问问宋寒洲到底有没有心。
她怀着孕还坚持上班,在北城和王若福逛工地、喝酒,在怀孕之前,从未有一天准时从宋氏集团的公司准时下过班。
她可以接受宋寒洲的不爱,可她不能接受宋寒洲对她努力的全盘否认,因为这样的话就好像除了感情上的失败,她整个人生存在的意义都无足轻重。
连贺世羡这么讨厌她,都能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而宋寒洲为什么都不给她一个辩解和处理的机会?
她真的好难受。
扶疏身后鹿哟哟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响了起来:“宝,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心里横冲直撞的魔鬼瞬间被拉回。
扶疏转过头看着鹿哟哟,把人从医院走廊上捂着嘴带走了,不明所以的鹿哟哟在扶疏的魔爪下呜呜地叫了几声。
简氏私人医院的私密性极好,医院走廊非常整洁,医生和护士也都低着头匆匆走过,虽然应该是医院的工作比较忙,但扶疏总觉得更像是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扶疏带着鹿哟哟一路出了医院大门,她松开了手,鹿哟哟在一旁大喘气:“你……你谋杀啊,宝。”
“特殊情况。”扶疏回答了四个字。
鹿哟哟还想在问下去,但医院门口来了一辆救护车,扶疏和鹿哟哟赶紧让开了。
看着急救伤员和医生护士一团人乱哄哄的,扶疏也就带着鹿哟哟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暂时坐下来。
还没到年底,重京的日头总是有点短。
扶疏跟着导航定位的meet u藏在酒吧街里,被进路口的两家酒吧前后夹击。
要不是透过玻璃门闻到一阵甜美的蛋糕香气,怕是没人会注意到这家咖啡甜品店。
这地理位置选得还真是刁钻。
她推门跟着鹿哟哟上了二楼,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水果汁。
鹿哟哟转了性子,和她要了一样的。
待坐了下来,鹿哟哟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明显:要是今天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肯定是不能从闺蜜手底下解脱。
扶疏坐正了身体,把峰澜科技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鹿哟哟的表情随着事件变幻而变幻,表达得十分清晰,她看着扶疏陷入了一种两难的情绪。
“万恶的资本主义。”鹿哟哟道了一句,“这砸下来非死即伤,一家人日子肯定很难过,宋寒洲脸色肯定很难看。”
鹿哟哟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扶疏,正巧侍应生送了两杯饮料过来,澄蓝如海的蓝莓果汁做得很漂亮,杯口一朵漂亮的小雏菊,跟艺术品似的。
扶疏接过杯子放到了一旁,她撑着脑袋道:“难看的是我,我才是峰澜的新法人,我负有直接责任。”
鹿哟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扶疏没说话,鹿哟哟也能看得出来扶疏兴致缺缺,她低着头用手拨弄着那根吸管,搅动着杯底蓝莓的果肉。
鹿哟哟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宋寒洲想让我道歉,放弃进入董事局的机会。”她道。
扶疏又转过头看着窗外,不想让鹿哟哟看清自己脸上的失落:“哟哟,你放弃美容院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吗?”
鹿哟哟轻轻拉过扶疏的手,柔声安慰道:“一手养大的孩子当然舍不得了,美容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我自己选的,但卖掉也是我自己选的,我只说一句,做你想做的,别后退别放弃。”
扶疏愣了愣,她望向鹿哟哟,良久才露出一点笑意:“你说得对。”
她沉溺于工作失利的情绪,沉湎于被宋寒洲否定的焦躁,却忘记了从一开始她就是打算离开宋氏的。
即便不能潇洒而磊落的离开是一种遗憾,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件事也算莫名成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