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桂花

    微弱的灯光忽明忽暗的，像极了在防空洞内的场景，刘卫国丢了魂似的走向刘宁，紧紧地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落难的乞丐，他不知道是老天故意在捉弄他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这个家四分五裂，全然没有以往的样子。

    刘宁慢慢恢复意识，明白自己对父亲的发泄是那么的不公平，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对与错，每个人都在经历着或多或少的磨难与痛苦，而自己不应该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刘卫国的身上，他一路走来经历了真正的生与死，爱别离，痛与恨，作为父亲，他爱这个家，爱这片土地，更爱自己的家人孩子，却痛恨自己在他们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家人的身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的软弱，但一场海难几乎夺走了他的一切，身体的伤痛，精神的折磨，失眠、焦虑、不安、如若不是遇见了恩人柳眉，他不会这么幸运可以活在世上，更不可能还有机会回到家乡，更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孩子刘宁。

    “看！那是蝴蝶！”海生兴冲冲地奔向了屋前的小院里，一只带有紫色花纹的花蝴蝶在院子里的空地上飞舞着，一上一下的，有节奏地飞舞着，你追我赶仿佛在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刘奶奶望着自己的小孙子慈祥的脸上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是那样的温暖和谐，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海生，慢点跑，别摔倒了！看着点前面！”亲切地叮嘱着，唯恐小孙子摔倒，心里默念着，“桂花啊，要是你在就好啦！海生见到你该有多高兴，卫国回来啦！你听见我说的声音了吗？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刘宁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你在天上可不能袖手旁观啊，记得有空了来梦里看看我，我知道身边的草啊，树木啊一定有你的踪迹，我老太婆前半生多亏你的照料，儿媳啊，你一路走好！”

    门前的桂花树仿佛是听到了老奶奶心里的话，轻轻地摇曳着枝干，金黄金黄的桂花随风飘落，在阳光下金闪闪的晶莹剔透，淡淡的桂花香味充盈了整个小院子，吸进鼻子里令人沁人心脾，整座房子朝南，方方正正，与大壮家的不同的是，大壮家栽植的是又高又大的香樟树，而刘宁家的院落显得狭小却十分的精致，整洁，栽植的是一棵芳香四溢的桂花树，虽然树干不大，但年年都到时候了会结出满满的桂花来，刘奶奶照例以当地的习俗会制作手工的桂花糕、桂花茶，然后让刘宁分发给乡亲们，品尝、然后单独打包一部分带到集市上去卖，换一些米啊、油盐，日用品之类的。

    “奶奶，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啊？是因为我回来了吗？”海生将地上的桂花轻轻地捡起放到怀里的塑料袋中，一脸委屈的样子。

    “当然不是，是因为你哥哥的妈妈离开了。”老奶奶抚摸着孙子的头，小小的个子，稚嫩的皮肤，乌黑油亮的头发。元宝小说

    海生不解地说：“离开了？那什么时候回来呀？为什么我们回来没有看见他，而且爹和哥哥都这么的伤心难过？”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晚上奶奶带着你看星星，其中有一颗就是你桂花妈妈所在的位置！”两人收拾了一部分的桂花花瓣，刘奶奶走到桂花树边的水池旁，一手提着预备的篮子，一手打开水龙头，水花顿时哗啦啦地像泉水一样流泄而出，水池是刘卫国出海之前用大理石板胶水缝合起来的，两层高，中间分为两块，左手边是洗衣板的横条，波浪状的截面，右手边是一个深约三十多厘米的池子，上方单独接了一根水管。

    自幼就在海边长大的刘海生对水本能的就有一种亲和感，双手举着小竹凳就垫着凳子往上爬。

    “叮咚、叮咚、叮咚……”的流水声从边上的管道里传来，原来是岩壁上的缝隙里渗出来的水慢慢地从上而下流下来，顺着低洼的水泥地面排了出去。

    刘奶奶轻轻地拨弄着桂花花瓣上的泥土，小虫子，还有一些黑突突的灰尘，直到桂花露出原本的花蕊金黄色。

    刘海生试着用双手去接着落下的水花，可惜没有接住，再次伸出双手想截断它，水流只是在他手中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就溢出去了，再也没有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一开始，海生满怀欣喜地去玩水，但次次被打击、戏耍，这下可让海生没了兴趣，霎时间便把目标转向了奶奶手中的桂花。

    经过山泉水的洗礼，本来沾染灰尘的花瓣一尘不染，还散发着阵阵的花香，淡淡的慢慢地逐渐钻入海生的鼻腔，一圈一圈的花瓣像涟漪般漂浮在奶奶的手背上仿佛是被水滋养了的精灵，好不快活，有的懒散地躺着，有的潜入水底寻找遗失的孩子，有的绕着直打转像一只飞速旋转的陀螺溅起波澜。

    海生将目光锁定一朵朵即将逃狱的桂花，它们结成队形又忽然地四处散开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水面上和海生打着游击战，你来我躲着，你走我也走，就是抓不到我，你又能奈我何？

    奶奶望着自己幼小的孙子露出和蔼的微笑，“海生，你看看奶奶给你变个小魔术，它们呀，自己就会乖乖地爬到我的手掌上来，你信不信？”

    “怎么可能？我刚刚用手抓都抓不住它们，它们会乖乖地过来？我不信，奶奶你……让我看看，它们是怎么被你抓住的啊！”

    海生睁大双眼，紧紧地盯住那一群桂花，生怕它们突然溜了，但两只小手早已在排出口处捂住了，但额头上早已冒出了冷汗，或许是天气太过炎热，或许是刚才自己玩累了，后面的衣物处已经有几处湿透了，却并不妨碍他观看奶奶接下来的演示。

    奶奶从容地将一只手潜入水底，然而并没有立马有所行动，静静等待着水流变缓慢，桂花群停在了一个角落，此时海生屏住呼吸好像潜入水底的不是奶奶的手，是他自己，奶奶悄悄地提起手掌心，一层一层往上游，途中渐渐地张开五指，海生发现，水流竟然从奶奶的五指之中全部溜掉了，最后当手掌浮出水面的时候，桂花神奇的全部匍匐在掌心上面。

    海生赶紧用手擦了擦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奶奶，脑袋里顿时蹦出来了十万个为什么？

    “奶奶，真的出来了，它听你的出来了每一片都静静地卧在你的手上诶！”

    奶奶过滤掉多余的水迹，“改天给你做桂花糕吃！”静置在阳台上。

    海生拍了拍身上被溅到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朵未被水浸湿的花瓣放在自己的手背上端详着，抚摸着，一边跟着奶奶的脚步迈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