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一剑曾当百万师
钓鱼城。
陈程面容严峻，与他猜测的一样，蒙古此时的目标正是此地。
历史上，元军在襄阳连续折戟沉沙以后，就是从长江上游入手来攻击宋国的。
按理说，这应该不是现在，而是在二三十年以后。
但由于陈程的介入，更早地让蒙哥意识到襄阳战区的坚不可摧。
换一个说法，陈程把因为查先生演义部分的历史，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回拨。
这个龙套，改变了太多气运，造成了武侠时空的世界线崩溃，不再有收束力。
这谈不上好事还是坏事，因为不论是金书时空，还是原本历史，最终元军一定会攻破这里，覆灭宋国。
“但不是今天。”陈程将望远镜收了起来。
他看向本地守将王立。现在他是正三品左散骑常侍，节制所有将官，与蜀地统帅余玠，也可以平起平坐。
“派人向余玠大帅求援了吗？”陈程问。
王立回答：“已经派出了信使。但……”
“但？”陈程冷眼看向王立。
王立忙说：“但由于此前谁也没有料到敌人会主攻钓鱼城，兵力分散在其他要津，只怕集合过来救援，也起码要个几天的时间。”
陈程看向远处就连肉眼都能清晰看到黑压压的大军，平静地说：“那就顶到援军来。”
王立脸抽了抽。是援军来，还是元军来？
霍青桐看了看陈程，坚定地说：“我带队出城野战，不能让元军把阵线推上来。”
元军之所以能横扫整个欧亚，可不是只和清国建奴一般只会骑射。他们的攻城战术也是雄傲天下。
一旦被他们贴上来，钓鱼城根本没有守城手段。
若是陈程早来，或许还可以做出针对性布置，可他前脚刚到，元军后脚就杀了过来。
他甚至才刚刚接管兵权。没有办法，临安这场变故，实在是耽搁了宋国太多时间。
也不怪余玠无能，还在是当初丁大全的人把袁文弼放入蜀地，可谓是把一切虚实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钓鱼城的战略重要性只怕早就被元人研究透了。
陈程一把拉住霍青桐，与极其劣势的兵力与元军野战，和送死没有太大区别。他怎么能让霍青桐去冒如此的生死大险。
可必须有人去，好让城中架起防御工事。
陈程小声说：“别，让常遇春去。你不是一样都是坐镇本阵的吗？”
霍青桐扭头，浅浅一笑：“因为现在的常遇春，已经超过了我，他才是更强的指挥官。他留守城中。”
“教授……”陈程低声念了一句，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霍青桐轻轻拨开陈程牵住自己的手，说：“陈公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为了胜利，放弃了我的妹妹。现在轮到，你放弃我了。”
陈程脸上抽搐着，想要说起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霍青桐说：“大局为重。”说完，一甩头，走了。翠羽黄衫，一如往昔。
……
轰！
炮火纷飞，霍青桐看着麾下的士兵逐渐减员。
她平生第一次，在战场上绝望起来。敌我悬殊，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地步。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是敌军统帅王保保毫无破绽。她的战术完全起不到作用。
大家旗鼓相当，能做到的就是毫无花巧地以人头换人头。可对面是数十万大军啊。
比王保保更可怕的是，元军炮兵犀利。
这是霍青桐来到宋国以后，第一次陷入敌人火力更强悍的境地。长期以来都是陈程的武校军仗着强大火力以弱胜强。
可现在，简直是碾压。好在只需要突上去混战就好了。元军有炮，但是没有靠谱的枪。混战之中，没有办法做得更好。
反倒是己方配了几十把左轮枪，接战以后全力倾吐，也能消灭几百人。
可几百人，在这个时候，有多大用？或许是困兽犹斗？
霍青桐看到士兵们，慢慢有些不受控制想要败退了。这些人，不是武校军，只是寻常宋军。虽然他们已经表现得比大多数宋军更强韧了，可他们骨子里还是一支只不敢打硬仗的队伍。
霍青桐没有回头。她相信，在她背后，遥远的钓鱼城城楼上，陈程一定拿着望远镜在看她。
一队蒙古铁骑冲了上来，霍青桐腰间长剑出手，天山派三分剑术！
顷刻间，她已经斩落了三位骑兵。
她身旁的副官欢声大笑起来：“霍将军，杀得好！”
下一刻，一支飞箭洞穿了副官的头颅，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霍青桐内心毫无波澜，只是高呼了一声：“杀！”
她只能这么做。否则的话，这些士兵都会想着逃跑了。她只能奋不顾身继续杀上去。
主将都没退，你们退什么退？
此刻的霍青桐满脸满身都是血污，几乎是敌人的，但也有她自己的。没人可以在这样的战场上毫发无损。就算是阿青也不能。
否则的话，让一个绝世高手直接突阵就行了，还要士兵来做什么？
翠羽黄衫霍青桐，黄衫依旧在，翠羽却早已杀得不见，披头散发。这时，谁还能在她身上看出丽若冬梅拥雪，露沾明珠，神如秋菊披霜，花衬温玉。
又一次杀掉了两名元国骑兵以后，霍青桐感觉自己也快到了一个极限了。
陡然间，武者的警惕让她看向正前方，两只利箭奔着她破空而来。她急忙闪过，并无半分潇洒，只是狼狈不堪。
她看到了元军的大旗，“王”！
王保保就在三里外，这个距离除了武校的大炮，根本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他。而钓鱼城，没有武校的大炮。
陈程是一路疾驰而来的，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携带极难运输的大炮。长江上，现在也没有通行的条件。元军和清军遮天蔽日地占据了水道。
霍青桐能想象得到，王保保是怎么在那面大旗下，拿着望远镜看着自己。
陈程说过一句话，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自己曾在万安寺大破王保保，留给敌人一生最大的耻辱。那么现在就轮到敌人直接击杀自己，来扳回一城了。
这时，霍青桐忽听后方传来马蹄声。她面容惊愕，一时间竟然痴了。
后方怎么会有马蹄声传来？难道是己方派出了援军？可现在派援军，不是找死吗？
守军已经很少了，能勉强守住城墙已经是极限，再经受不住损兵折将了。
可，这是谁，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来支援自己呢？
是陈程！
霍青桐猛然转过头，只看到一个宋兵骑着一匹蒙古马，提着长刀冲了上来。
马应该是她刚刚击杀的骑兵胯下逃逸的。这个宋兵也不过是刚刚躲在后面，不敢上来的人之一。
宋兵大喊着：“霍将军！顶住！大宋万岁！”
霍青桐惨然一笑。想多了，不是陈程。陈程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冲出来，毫无意义。
霍青桐是个极其理智的统帅，此刻的她并无半分遗憾。她不会为陈程没有出城救她而伤感。只是，她真是再也见不到陈程了。
她挥剑斩杀掉了一个骑兵，忽然觉得喉咙说不出的痒，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一口呕出血来。
她上次呕血，是刚刚认识陈程那一天。那一天，她以为她的妹妹会死在乱军之中。
这一次，是她挥别陈程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她自己会真正战死沙场。
霍青桐举起手中长剑，看着后面蜂拥而至的元军，露出一个怅然又决然的神色。
一剑曾当百万师。或许，只有剑仙一般的威力，才能拯救她，拯救钓鱼城，拯救宋国了。
身后孤独的骑兵杀入元军阵中，劈倒了三个敌人，然后被打下马来，然后被剁成肉泥。
“华夏永存！”霍青桐并不是一个喜欢豪言的人。
但，死前最后一战，她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提剑，傲向汹涌而来的元军，她甚至看不到这群黑影的末端在哪里。
“陈公子，很幸运认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