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对饮
说是三十天才发作的毒药。
但当毒药进入体内的那一刻起,毒性便开始侵蚀着服毒者的五脏六腑。
三十天内服毒者就算拿到解药,身子骨也早被毁了。
没有人比上官彧更了解这毒。
自从他来到盛京城,入了先帝的眼后,他的父皇便让心腹在他的饭食内下毒。
一月一次,解药亦是毒药,只不过是缓解毒性的发作罢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宫中一位心善的太医替他诊脉时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几经犹豫,终还是寻机会同年幼的他道明一切。
直至今日,他依旧记得那老太医用他那粗糙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对他说,“孩子,别怕,爷爷会想办法医好你的。”
老太医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想办法抑制住他体内的毒性,教他用放血之法,每月一点一点地将毒血放出。
后来,老太医犯了事,全家都被牵连流放。
此刻老太医并不在盛京城内,他就算派人连夜去请,一日之内老太医也赶不回来。
但……
上官彧在心中暗暗奢望着,屋内的大夫能有顶用的。
没到戍时,安王妃便将太医与大夫们打发出屋子,说她困了、乏了,要休息,他们不便在屋内。
一筹莫展的太医、大夫们如释重负。
上官彧见状,并未多言其他,只是命邬德将他们送出府。
直至此刻,云紫芙才发现,安王妃似是并无一丝求生的欲望。
“走吧,咱们回屋休息去。”
上官彧亦不愿在院内继续守候。
“夫君,不如……咱们今夜陪婆母一同、一同……”
“紫芙,你说本世子是不是很无用?”
“阿?”云紫芙错愕,“夫君何出此言?”
他无奈的笑着,伸手轻抚她的长发,语重心长,“紫芙,他日遇到麻烦,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为夫。”
“不然为夫做鬼都不会原谅你的欺瞒。”
“夫君!”
云紫芙星眸瞪得滚圆,伸手捂住他的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说完,还用力的对着地面踩了三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时候我说浑话时,娘亲便是这么做的。”
云紫芙知道安王妃的一意孤行伤透了上官彧的心。
这些时日,上官彧嘴上没说什么,但她明显能感受到他们母子的关系在缓和。
谁曾想突然出了这一桩事情。
换做她是上官彧,定也无法原谅安王妃的选择。
尤其今夜,上官彧为安王妃请来太医院精通解毒的太医、盛京城内精通解毒的大夫,但安王妃却将他们撵走。
如果早知道安王妃的期限只有三个月,上官彧应是不会为了韵姐姐的事特意折返回盛京城来。
想到这云紫芙忍不住的重重叹息一声。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今日算是彻底领会。
“夫君,你若心里难受,便同我说说。”
两人携手一同慢走在回廊内。
上官彧并未多言,只是牵着她的手,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直到云紫芙没忍住疼,倒吸一口凉气时,才止住了步子。
“怎么回事?”
上官彧视线落向她踮起的左脚,“受伤了?”
“没事。”云紫芙摇头,将左脚放回地面,“我还能走。”
“为何要逞强?”上官彧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修竹苑走。
云紫芙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颚线,小心翼翼开口,“夫君,你生气了?”
“恩。”
“我只是不想打断你。”
“她亦只是不想打断我的计划。”
“夫君!”云紫芙星眸焦急,不知该如何解释,想半天都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叹息一声,“别生气了,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再犯。”
上官彧无声哂笑,完全不相信云紫芙的保证。
这是不是所有“蠢”女人的共同点?
可他不想紫芙当一个“蠢”女人。
“紫芙,是为夫做得还不够好吗?”
“不是的!”
眼前的上官彧明显还未从安王妃的问题中走出来。
云紫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不要这般介怀。
“我只是……”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低头,抿嘴不言。
回屋后,上官彧将她放在椅子上,替她脱去鞋袜,仔细检查着脚后跟处的伤势,“我给你上药。”
“我……我自己来。”
握着她的大手根本不给她后退的机会,云紫芙无奈,只能任由上官彧为她上药。
黑夜静谧的可怕,尤其此刻,整个院落静悄悄一片,唯有她如鼓击奏一般的心跳声在耳畔盘横。
云紫芙用力地摇头,将脑中旖旎甩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深呼一口气,“夫君,你到底在气恼婆母什么?”
“能同我说说吗?”
上官彧抬眼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夜幕,放下手中金创药,“这时候该饮一壶清酒才是。”
他宁可长醉不醒。
只可惜,明日还有诸多事情等着他。
他习惯一人独行,所有心事都埋藏心底。
能同旁人说的话,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他深信一点,如果自己都无法守住自己的秘密,又如何要求他人为自己守住秘密呢?
说出口的便不是秘密。
“只饮一杯,误不了事。”
云紫芙立马唤来丁香,命其准备好酒送上。
她亲自给上官彧斟满。
“咱们一人一杯,慢慢饮。”
长夜漫漫,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就算是他们躺在床上,怕是也难以入眠,“秉烛夜谈,亦是一桩美事。”
云紫芙率先举杯,喝了一口,“待明日醒来,咱们就当今夜是一场梦。”
“紫芙,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上官彧无奈摇头,却还是举杯与她相碰,“你小口喝,莫醉了。”
“恩,醉了便能睡了。”
“紫芙,若是你,会舍下我独面一切吗?”上官彧把玩着手中酒盏,望着清澈酒盏中的自己,自嘲轻笑。
什么时候,他也学会犯傻。
“我不知道。”云紫芙如实回答,一边答着一边思索着,“得看是什么问题。”
她试着开解上官彧吗,“夫君,每个人在面对相同问题时,做的选择会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