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分崩离析
而褚昀降眼观鼻鼻观心，长长的眼睫毛往下搭，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仿佛根本就不关心大当家要说的话，一心只想做自己的账房先生。
大当家的话还在继续。
“若你们投奔到我们这边，那这么多人，究竟听谁的呢？”
山羊胡还以为大当家会说出什么难以让人回答或者抉择的话，谁知道他居然只是问了话语权的问题。
当下还没当大当家话音消失，他就抢着回答。
“那自然是听大当家您的，别说他们了，就是我，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必定第一个冲在最前面。”
山羊胡谄媚奉承的话并没有换来大当家的青睐，他顶着一副皮不笑肉不笑的模样继续问道。
“我这人比较讲究服众，所以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他稍稍提高音量。
“你们是听你们之前寨主的，还是听我的？”
赵统领派来假扮山匪的这些人，不过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普通百姓，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面上看上去十分平和但却总让人感觉莫名害怕和恐惧的人。
当大当家的视线逐一从人群中掠过时，众人都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饿急了的猛虎盯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还回答前者的问题。
众人的反映也都在大当家的预料范围之内，所以即使没人回答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生气亦或者愤怒的表情，一直都是平和中夹杂点威严。
沈绾笛偷偷看着那大当家，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大当家面上的表情，像极了褚昀降日常伪装成书生的人设，完全不会生气，给人一种极易亲近的错觉。
所以你压根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要和你翻脸，说不定他正在对你露出笑容的时候，实则心中在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彻底除掉你。
沈绾笛心中的警惕一下子拉到最高点。
“既然你们都不表态，那我也只能认定你们寨主……哦不对，前寨主说的话就是你们要说的话。”
“既然如此。”
大当家的声音多了几分轻描淡写，感觉下面的话就像他随口说出的一样。
“那我命令你们其中一人，拿刀刺身边的人一下。”
大当家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甚至看上起还有些愉悦，好似他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同人出去游玩。
人群中听到这话，先是小小的骚动了一下，在看到周围都拿着大刀的山匪之后，又都闭上了嘴，只是每个人的面上都饱含惊恐与害怕。
面前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才会说出如此这般丧心病狂的话，想让大家自相残杀。
沈绾笛隐藏在宽大衣袖上的手掌骤然紧握，她眼风轻轻往旁边一扫，看到的每个人都异常紧张和惶恐，人群中有胆小者甚至眼中都已经蓄满了泪水，要不是碍于那大当家，说不定当场就嚎啕大哭。
沈绾笛的心往下面沉了一下。
她担心这些人会扛不住那大当家给的压力，当场崩溃，将赵统领的计划全盘托出，这样他们真的就功亏一篑了。
大当家似乎欣赏够了人群害怕又畏惧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他朝一旁招手，光头识相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把刀给……让我想想，给谁好呢？”
大当家的视线在人群中不断地扫荡，每个人都会因为身上突然多出来的目光而颤抖不止，只是除了一个人……
大当家的视线定在那人身上，开口。
“喏，你去把刀给他。”
光头顺着大当家的眼神看过去，也没有问为什么，在确定后者看的人就是那人之后，便拿着刀，抬脚一步一步往人群走去。
随着光头的靠近，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一下，生怕会停在自己面前。
最终，拿着刀的光头脚步站定在身材瘦削的男子面前，将刀柄递给后者。
“拿着。”
褚昀降看着出现在视线中的大刀，刀柄花纹和颜色暗沉，已经有些分辨不清，像是被人握过许久。刀身却锋利如雪，泛着寒光，靠近还隐隐带点血腥之气。
褚昀降顿了顿，在众人明里暗里的视线中，伸出如青竹般劲瘦又纤细的手，握住了大刀。
他在接过大刀之后，像是拿不起一样，手腕很明显地往下坠了一下，而后又堪堪托住，只是雪白的刀尖已经触及到洼地，沾染上了点点泥渍。
大当家看到褚昀降这个表现之后，好奇问道。
“怎么，难道你平日在山寨中都没拿过刀吗？”
褚昀降脸上露出腼腆又不好意思的笑，微微有些羞赫。
“不怕大当家笑话，小的还真没有拿过。”
“平日里在寨中，本就人多刀少，寨主嫌我力气不够大，所以都不让我碰这些，说我只要把账记好就够了。”
言语中还藏着点对山羊胡的不满和控诉，确实很像一个想要投奔别处的山匪。
山羊胡看着褚昀降面上的表情变换，气得在心里大喊。
这人不去那戏台上唱戏真的是埋没了人才，就这表情伪装，别说一个他了，就是十个他都分辨不出来。
要不是之前驿站那一夜他被褚昀降暴打过，他看到褚昀降此刻的表情再配上那段话，还真的会相信他之前从未拿过大刀。
而周围的人在看到褚昀降接过大刀之后，均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不用做那个用大刀砍别人一刀的人，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手里沾染无辜的鲜血。
他们是有良知的人。
也不知道大当家有没有被骗过去，总之他在听了褚昀降说的话，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是吗？那今日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好好拿拿这刀，顺便再见个血。”
听到“见个血”这三个字，众人刚放下的心又都提了起来。
这下个个都低下了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大当家或者褚昀降看中。
褚昀降拿着沉甸甸的大刀，视线落在刀背上，看上去好像是因为第一次拿刀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但实际上褚昀降只是在心中暗自思忖。
他其实知道大当家为何突然会说出这般看似毫无任何逻辑的要求。
他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两点。
一是要他们这群所谓投奔他的人要完全听从他的话，今日你拿刀去刺伤一人，明日你就能听从他的话去杀人。
二则是要让他们这群投奔的山匪心生间隙，相互嫉恨。如果你身边的人就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而刺伤你，那你定然会对他怀恨在心。
而这就是大当家所要达到的目的。
他要让他们在他面前分崩离析，然后逐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