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我不知道
沈绾笛犹豫了一下，刚往褚昀降那边靠近了一步，却突然听到房间内传来了动静。
房间中的三人似是说完了话，一同往门口方向走，脚踏在木板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吱嘎——
门被推开，赵统领粗犷的声音也随之传出来。
“这样，明日我让校场的过去河滩那处看看，确认一下是否如你所说，如果是真的——”
赵统领边跟身后的冯文说话，边扭头转头来，看见走廊外面等候的三人，愣一下，立马收住了声。
他似是没想到许瑞居然没有带着另外两人离开，眉头皱起。
“小瑞，你们怎么还没有离开？”
沈绾笛见赵统领等人出来，连忙站直身体，正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不料许瑞竟然直接挡在二人面前，昂首朝赵统领说道。
“赵叔，你别怪朱兄他们，是我要留下来的。”
“我……我就是想知道。”
许瑞一开始说话还有些底气，但在赵统领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往下慢慢低。
“我想知道，我有什么能帮上赵叔你和我爹的……”
“我不想再做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许府公子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往下坠，听起来就像是呢喃一样。
沈绾笛有些意外，之前许瑞在走廊跟她说想要留下来的理由时，她以为后者只是单纯地不想被人隐瞒，但是没想到，他其实心中是这样想的。
他想要替自己的爹和赵叔出一份力。
赵统领和许威也没想到许瑞会这样说，两人面上皆闪过一丝惊讶。
还没等赵统领开口，许威就已经眼眶泛红，他挪动着被官服包裹着的身体，挤过赵统领，一把抱住许瑞，两行眼泪就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了下来。
“小瑞……”
声音哽咽得厉害。
许瑞一开始面色还挺正常，但是被许威抱住之后，原本还有些平静的面容就渐渐绷不住，反手抱住后者，头就埋进了自己亲爹的脖子里。
两人就当着众人的面，就这样抱头痛哭起来。
沈绾笛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左顾右盼，发现同赵统领他们一起出来的冯文也同她一样，站在后面不知所措，两人无助的眼神在空中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错开。
褚昀降则还是挂着一副之前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润笑容，之前依靠在木柱边的脆弱和孤寂仿佛是昙花一现。
最后是赵统领看不下去了，伸出手，一边抓住这对父子俩的肩膀，强行把两人分开。
“好了，许兄，还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呢，你也好意思哭成这样。”
许威不好意思地松开许瑞，然后用手擦擦殷红的眼角，还有些泪眼婆娑。
“赵兄，我是真没想到，小瑞居然有一天……”
许威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统领强行打断。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将头转向许瑞那边，开口便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带着将帅的魄力。
“小瑞，赵叔知道你心中想的。”
“但目前这件事情还没有到你能够插手的地步，等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和你爹一定会告诉你。”
语气掷地有声，根本不容反驳。
许瑞听闻也只好悻悻收了话，没有再说些什么。
深夜，许府的客房中。
沈绾笛坐在床榻边上，手上慢慢地脱去白天所穿在外的长裙，心里却在不断思索着在官府发生的事情。
褚昀降并没有在沈绾笛的身边，而是坐在客房中间的桌前，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桌上持续燃烧的烛火，一言未发。
沈绾笛开口打破一室的寂静。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她甚至连褚昀降的名字都没有说出来。
“你说，今晚赵统领几人将我们支开在外，在房间中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没几秒钟，如泉水般潺潺流动的声音就在客房内响起。
“应当就是关于前滩内躲藏的外来山匪一事。”
“因为在冯文进来告知赵统领之前，后者都并未表现出有什么必须要瞒着我们的事情。”
“而就在冯文说完前滩的事情之后，赵统领才让我们离开房间，那多半就是在前滩不仅发现了外来山匪，还发现了别的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所以便将我们支开。”
听到褚昀降所说的内容跟自己心中想的差不多，沈绾笛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
“倘若那前滩潜藏的山匪真是我们要找的齐家村的凶手，那你要怎么办？”
这次褚昀降并没有很快回答，坐在桌前的男子还穿着白天的月牙白长衫，光滑的布料折射出烛火明亮的光泽，为其身上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半晌，客房内才响起褚昀降的声音，比起第一次开口时，这次的声音要低许多，在寂静的夜中透出几分主人的不确定和迷茫。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是沈绾笛第一次从褚昀降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她不禁抬头看向后者。
在她的印象中，褚昀降似乎一直都是自信而又强大，就像是对每一件事情将来的走向都了如指掌一般，就没有他所不能掌控和预料到的事情。
而现在他却突然说出了“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许是沈绾笛看向后者的眼神过于错愕，褚昀降扭头，同她对视，冷淡精致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几分清浅的笑意。
这笑不像是白日一直对外的那般温润的惯用书生笑容，而是淡淡的，如同雪地中被人偶然发现压在大雪下面的柿子，拂去表面的白雪和冰晶，剥开外皮，便会露出里面红澄澄的果肉，浅抿一口，唇齿间都是透心凉的甜。
沈绾笛被他这一笑晃了眼，喃喃道。
“你既不知道，还能笑得这般开心？”
“我又不是那话本中的神仙，怎么可能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褚昀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身为祁王殿下那般清冷又孤傲的模样。
“但在面对每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会用我的所有去赌，赌一个对我而言，最好的结果。”
“所以现在，我也在赌。”
他的人生就是一场豪赌，而他自己就是最孤注一掷的赌徒。
沈绾笛的眉心轻轻跳动了一下，她明白褚昀降话中的意思。
他就在赌，赌潜藏在前滩的山匪究竟是不是屠戮齐家村的那群山匪，所以他不知道。
他将自己置于毫无退路之地，因为没有退路，便只能孤注一掷地前行。
而这一切，都要等到赵统领那边查清前滩的情况。
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噼啪——
烛火发出一声燃炸的响声。
“如果那山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就拿下他们，回去洗涮谋逆的罪名。”
相较男子声音中的狠绝和孤寂，女子的声音则像是一束明亮而又坚韧的日光一般，突然就划破了无尽的黑暗，照射进来。
“如果不是，那我就陪你继续找，我们总能找到！”